到了沾桥山,袁兰五跳下马背,又把肖折釉拉下来。脚下的地面是黄泥地儿,铺着大大小小的石子儿。肖折釉脚步不稳,勉强站住,隔着薄薄的一层绣花鞋鞋底,她还是觉得脚心被硌得生疼。
“大当家的回来了!”十多个土匪跳下来,打量着肖折釉。天气还算炎热,这些土匪穿衣服也没什么讲究,不少坦胸露乳的。
肖折釉低着头,不愿多看。
“呦呦呦,这个是霍玄那个煞神的闺女还是小妾啊?妈呀,和咱们山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一个土匪好奇地跳过去,弯着腰去看肖折釉的脸。
袁兰五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脚,骂道:“李狗蛋,都他妈什么时候了,对着个半大孩子还能起色心!姑奶奶我一刀劈了你!”
她又将手里的马鞭扔给手下,厉声说:“今晚是要干大事的!等霍狗上了山,兄弟们一起上,把他给剁了!谁要是出一点差错,别怪姑奶奶翻脸不认人,把他做成肉包子丢下山喂狗。”
李狗蛋笑嘻嘻地说:“既然都做成肉包子了那就大伙儿分了吃呗,干嘛便宜山下的野狗啊!”
“还贫嘴!”袁兰五又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脚。
“霍狗随时都能上山来,都去准备着!”
袁兰五拉着肖折釉一直往山寨最深处走去,她将肖折釉拉到山寨最高处的一处房子外,把肖折釉推到一个梯子边儿。
“上屋顶!”
肖折釉看了眼倾斜的屋顶,提着裙子爬上梯子。屋顶上的瓦片不稳,踩在上面发出一阵阵的细微的声响来,引得肖折釉一动不敢乱动,心惊胆战的。
袁兰五跟着爬上屋顶。
“小姑娘,别怪姑奶奶我心狠。谁让你跟霍狗扯上关系了。”袁兰五一边说着,一边用麻绳把肖折釉的双手交叠绑起来。
当袁兰五要绑肖折釉的脚腕时,肖折釉说:“可是去那边一点点吗,那边平一点,要不然我怕等不到霍将军过来,我就掉下去摔死了。”
袁兰五愣了一下,这才去看肖折釉的脸色。天色太黑,她一直都没有注意肖折釉的表情,原以为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突然被绑到土匪窝怎么也要吓死。却不想肖折釉除了脸色有点苍白,眼睛里宛若静潭一样平静,一点畏惧的意思都没有。
肖折釉略微苍白的脸色并不是吓的,而是之前在马背上颠的。
“嘿,你就不怕?不怕霍狗不来救你?就算他来了,没把你救出去,那你咋办?”袁兰五好奇地问。
“那也总不能自乱阵脚,没被害死,先被吓死。”肖折釉回过头看了看屋脊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几步,坐下来。
她问:“我坐在这里行吧?”
袁兰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应该对人质这么言听计从?她咒骂了一句,蹲在一旁把肖折釉的脚腕绑起来。
“小姑娘,我没想害你。等霍狗死了……”袁兰五顿了一下,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其实她心里很没谱。虽然一口一个“霍狗”地喊,可她还是没有信心真的能在今天杀了霍玄给她父亲报仇。说不定死的会是她。
“安生在这里待着吧,祈祷霍狗真的能来救你。”袁兰五站起来,看了肖折釉一眼才离开。
其实肖折釉不是不怕的,而是她自小就学会了伪装,在人前总要泰然自若些,才不失了身份。肖折釉仰着头,望着漫天的繁星,忽然想到今日的场景有些熟悉。
当年宫乱中,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就算是死也要有身为公主的体面,她穿着最雍容气派宫装,端端正正地坐在浮梨宫中,纵使是尸体覆地、哭嚎不断,也不能让她露出胆怯来。她所有的胆怯畏惧只能藏起来,只能她自己知道。
她以为她会死的,直到霍玄握着鸣鸿刀走到她面前。
肖折釉忽然发现兜兜转转两辈子,她今日还要等着霍玄来救她。
他会来,肖折釉知道。就是知道。
不久后,肖折釉隐约听见有些打斗的声音。她偏着头仔细去听,却又听不清什么了。又过了一会儿,身后的梯子忽然传来声音。
“霍……”肖折釉欣喜地回过头去,就看见李狗蛋爬上了屋顶。
李狗蛋舔了下嘴角,上上下下打量着肖折釉,是年纪太小了,根本就没怎么发育。可是自从袁兰五占了这山头,他都已经三年没碰过女人了……
“小姑娘,你是霍玄那贼的什么人?闺女?还是小妾?”李狗蛋在肖折釉面前蹲下来。
肖折釉抿着唇,没吱声。
李狗蛋又向前挪了两步,笑嘻嘻地说:“不管怎么说你都在土匪窝待了一宿。这……一宿是待,一辈子也是待。不如以后就留在俺们沾桥山罢?放心,以后我护着你!保准别人不能欺负了你,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肖折釉还是紧抿着唇不回话。
屋顶上忽然有一个很小的黑影一闪而过,李狗蛋急忙一抓,他嘿嘿一笑,拽着耗子的尾巴递到肖折釉面前,笑嘻嘻地说:“可爱不?哈哈哈……”
肖折釉看着眼前的耗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咱们也不管什么狗屁计划了,现在就下山吧!快!快说你同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可把这小东西塞进你衣服里陪你玩喽!”李狗蛋半是开玩笑半是威胁。
他觉得肖折釉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一定胆子小,故意这么吓吓她。虽然他的确是起了色心,可是看着眼前小不点的小姑娘,他下不去口啊!他是打算先把小姑娘骗下山,养两年,都长大了再开荤。
可是李狗蛋拎着耗子在肖折釉面前晃了半天,也没看见肖折釉求饶,连眼泪儿都没掉一颗。李狗蛋奇了怪了,问:“你真不怕这玩意儿?”
他将耗子又往前递了递,差点贴着肖折釉的脸。
肖折釉微微向后仰着身子,可是那只耗子也跟着逐渐靠近。小耗子拼命挣扎的爪子几乎抓到肖折釉的脸。
肖折釉的手腕被粗粗的麻绳捆绑着,她两手相握,紧紧攥着。她挺直的脊背不停有冷汗沁出,可是她的眼睛仍旧沉如清潭,不露一丝怯意。
李狗蛋愁了,他不耐烦地问:“你他妈是哑巴吗!能不能说句话!妈的,再不说话,我把这耗子塞你嘴里!我……啊――”
李狗蛋尖声惊叫了一声,一柄刀砍在他的后背上,顿时血流如注。他的身子朝后栽去,沿着倾斜的屋顶落下去。李狗蛋手里抓着的那只耗子跳到肖折釉的腿上,又“噌”地一声跑开,不见踪影。
霍玄一个跃步跃上屋顶,他将肖折釉拉起来,低着头,去解绑在她手腕上的麻绳。
粗粗的麻绳落在地上,肖折釉双手没了束缚,她指尖颤了颤,一下子抱住霍玄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哽声颤音地问:“你怎么才来……”
霍玄整个身体不由绷紧。
听着怀里低低的啜涕声,霍玄过了很久以后才动作僵硬地抬起手,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肖折釉瘦弱的脊背,他努力将声音压到最轻地哄:“不怕,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