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力车夫过来问,路玉轩便扶着叶芳华,和她一道上车。
等工作人员把车拉到拐角处,一声中气十足的“卡”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纪承平拍戏向来以严苛著名,但这个新人,居然一遍过了!
但席梦知道,她的演技不可能一日千里。诚然,她的底子不错,昨天只是不够入戏,但比起孟哲还是要差太远。刚刚和昨天不同的是,也许昨天孟哲只是想让她意识到差距,好好准备,所以火力全开,今天则是孟哲有意带她入戏。
原本席梦只有八分的表演,被孟哲一带,就提到了九分。
工作人员搬设备时,其他人都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路上,席梦对孟哲真诚地表示感谢。
孟哲这两天冷眼掂掇席梦的为人,发现她很淡定,没有年轻女孩子的娇气,也没有新人的浮躁,不会看到人就溜须拍马。
她是一个能静下心来琢磨戏的演员,听得进意见,就算被诋毁也能承受得住,不会刻意寻求别人的赞同。开拍前他故意表示亲近为她解围的对话也没让她受宠若惊,表明她并不会因人的身份就有高低之分。如此看来,是一个可交之人。
是以席梦道谢时,他便不那么冷淡疏离了,态度也温和许多:“我交浅言深,你别放在心上就好。进组前李老师托我看着你点,说你做事爱顺着性子胡来,容易得罪人。我看着倒还好,做人也不必太过圆滑。”
席梦还没完全出戏,乍一听“李老师”这三个字,眼眶当即湿润了。她眨了眨眼,忍住喉头的酸涩,声音轻了些许:“啊,原来是李老师,我应该猜到的,只有她会这样默默关照人,却从不说出来。您也是李老师的学生?”
学校的人都说她是灭绝师太,挂率太高,其实她只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一个认真的老师,对艺术容不得半点敷衍,希望能用严格的要求教出优秀的学生。对她看重的学生,她也真是不求回报地付出,其中就包括席梦。
席梦心内感动,唇角却牵出轻浅的微笑。
说话间,他们已到下一个拍摄点。工作人员正在搭景,席梦和孟哲并肩站在演员等候区域,她听到孟哲带笑的声音:“对,当初我的第一个角色,也是李老师靠关系帮我拿到的试镜。这次她打电话让我关照你时,说你比我刚出道的时候强。嗯,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赞成一下。”
他的话有些开玩笑的意味,让席梦觉得和孟哲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她的心情略微松快了些,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我昨天之前,以为我演技挺好的,但昨天受到的打击很大。就好像,我原本是一个小土堆,和一棵小树苗差不多高,视线也就只能看到小树苗的高度。突然有一天小树苗被砍掉,才发现小树苗后面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完全刷新了认知。幸好昨天有和您对戏,不然今天别人就该讲,‘哦,看吧看吧,这就是那个潜上位的新人,果然演技很烂’。”
这话很难让人不感到愉悦。
孟哲温和地说:“你的形容很有趣。就像李老师说的,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小师妹。另外,别再叫我孟老师,蹿辈分了。”
席梦偏头:“师兄?”
孟哲颔首:“这个可以有。”
随后,二人又随意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网络上爆的一系列明星怎么考上考影戏学院的事情。
席梦回想起这事时,觉得挺搞笑的:“当时我都以为我肯定会被刷下去的。才艺表演什么都不会,就唱了一首歌,还是破音的。考形体直接摆了几个pose,最后的环节让我表演愤怒失望难过的样子,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热,直接瞪主考官,说,‘您怎么能这样为难我呢?’说完就哭了。当时大家都看着我,我还特纳闷儿地问,‘我表演完了,需要再来一次吗’。哈哈,好傻。”
孟哲的助理小宋在旁边忍笑。孟哲翘了翘唇角:“嗯,当年我考形体做的广播体操,也是稀里糊涂地就考上了。事实证明,考官的眼力劲儿不错。”
这厢,席梦和孟哲又略略聊了两句,就开始准备下一场戏。
下一场是室内戏,叶芳华和路玉轩跳舞。因为是跳探戈,有一些动作设计和情绪的转换,席梦和孟哲所幸找了块儿空地练了起来。
一舞毕,小宋递给孟哲和席梦各一张纸擦汗。席梦将沾湿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忽觉哪里不对,心脏砰砰直跳,转头时,便见槐树茂密的枝叶掩映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他俊脸微微含笑看着她。
她睁大了眼,有些惊喜也有些不确定:“江述?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些粗糙,我白天来修,今天实在修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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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述
席梦将沾湿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忽觉哪里不对,心脏砰砰直跳,转头时,便见槐树茂密的枝叶掩映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俊脸微微含笑看着她。
她睁大了眼,有些惊喜也有些不确定:“江述?你怎么在这里?”
他身穿白色plo衫搭卡其色九分窄脚休闲裤,白色帆布鞋,身形瘦削,俊秀的五官比之五年前轮廓更分明了些。
他就站在树下,等着席梦走近。待席梦上前时,他依然俊脸含笑地看着她过来的方向。
席梦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方回过神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敛笑道:“这位……女士,我们认识吗?”
他忍着笑,一本正经。
席梦全没看出来,当即气闷地瞪他:“不认识!我看你长的挺美,过来调戏一下。”
“我怎么觉得,”他低头,眸光幽深地看着她,“你像是来寻仇的。”
席梦抿唇鼓颊,转身就走,才迈出一步,手臂就被江述握住扯了回去:“你走什么,还没说清楚呢。我们要真有仇,不化解化解,万一你给我投毒怎么办?不过,我倒觉得你确实有几分眼熟。”
副导演见状,悄悄和摄影师道:“这世道,欸,这年轻人就是会玩儿,老夫的少女心,诶。”
刚刚和江述聊天的纪承平刚指导了一番现场布置,席梦见他看过来,便和他打招呼。纪承平应了,打量了席梦和江述一番,知道二人应该是认识的,不由笑道:“你小子,平时也没见你这么会欺负人。这是我老姐们儿的得意门生,你可见好就收吧。”
江述是盛华影视集团董事长江宏远的三公子,纪承平早期是盛华旗下的签约导演,和江宏远私交挺好,后来自己开了工作室,仍然挂靠在盛华。
可以说,他是看着江述长大的,关系极好。
“纪叔,这您可冤枉我了。我说的都是真话。你看,”江述拿出手机,划拉几下,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五年前去写生,认识的民宿老板家的女儿,后来成为关系特好的朋友,五年来一直在通信。这是她前不久发给我的照片,您看看,是不是很像。”
纪承平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席梦。照片上的女孩儿珠圆玉润,穿着浅蓝色碎花连衣裙,瞧上去颇为状实,得有一百二十多斤。席梦这身板儿,瞧着不到九十斤,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似的。然,二人的五官确实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有些像。”
席梦也看到了照片,大囧。
那照片是她刻意p胖的o(╯□╰)o。
原因说来话长。
她家是开民宿的,父母生了她和弟弟俩孩子。但近些年民宿没落,挣不到什么钱。
她高中快毕业时,她父母想着,她弟弟席宇比她只小三岁,眼看着就要读高中了,读书花钱多,等他大学毕业,还要给他在城里买房买车才好娶媳妇,应该早点存钱,不然到时候措手不及。
且当地女孩子大多高中毕业就嫁人,他们便巴望着给她找一户好人家,指着她赚一笔彩礼钱。
席梦自然不愿意。她不愿早早地嫁人,也不赞同父母那套“女孩子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结婚生子”的理论,更不愿被困在那个小地方,以后怎么生活全指着男人。
她在镇里网吧给江述发邮件时提及此事,江述就让她去银行办卡,把账号给他,由他一直资助她上学。
虽说她接受了江述的资助,但她并不觉得心安理得。从考上华都影戏学院后,江述打给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她都尽量不动,一直利用课余时间做兼职,再加上学校给的奖学金,她都存在一张卡里。她想凑够江述给她的钱,然后还给他。如此一来,她过得相当节衣缩食,身材也单薄。
和江述交换近期照片时,她怕江述知道她省吃俭用存钱,就刻意把自己p得营养过剩。
在场的都是人精,将江述和席梦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怎么回事儿一目了然。纪承平让人把盆景的位置改改,又和江述唱双簧:“那姑娘叫啥?”
江述:“叫席梦,人和名字一样漂亮。”
纪承平笑:“巧了,这位也叫席梦。”
江述讶然,漂亮的双眸看着席梦,声音低沉而性感:“你老家不会是在c市山水镇吧?”
纪承平拍拍江述的肩:“行了啊,你小子见好就收。”
他说完,又和副导等人去忙着磋商演员走位和摄像怎么运镜。
席梦斜眼看江述:“不是。”
江述颔首,目若深潭:“是。”
旋即,他勾唇轻笑,摸了摸席梦的头:“小树懒,好久不见。要抱吗?”
席梦连忙跳开,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我不。”
开什么玩笑,她一身汗味儿,抱啥?一抱,她的形象可就毁了。
江述叹了口气,倾身在席梦耳边轻声道:“唔,小树懒果然长大了……连汗味儿都有了。”
席梦脸爆红!见长辈不在,抬手就在江述胸口锤了一拳,脚也在江述小腿上踢了两脚,还把他的小白鞋踩出俩灰印。
她力道用得轻,跟挠痒痒似的。
她还边打边骂:“江述,你个混蛋。呸呸呸,我不认识你,谁认识你啊,大混蛋。”
江述捉住她的手,双目沉沉:“你拿照片骗我,还有理了?”
席梦心跳蓦地加快。她挣开他,心虚地撇开脸,退到几步开外,口里犹自控诉:“你就是欺负我没带手机!你发给我的照片,还不是油光满面的猪脑啤酒肚?”
江述双手插在裤兜里,头上的槐树叶衬得他容颜俊艳:“你都提前发福了,我怕真相太刺激你。”
反正,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席梦想到了那张卡,她已经把钱存够了。本来租房押一付三,花了她一万多块人民币,又不够了,但进剧组前,剧组付了百分之六十的片酬,刚好够。
这厢,她擦了擦汗,叫住江述:“大树……”
还钱的话还没出口,江述瞥她一眼:“三个月。”
同时,手里摸出一块儿面包干递给她。
席梦想起她看过好几遍的邮件,江述说过,她敢提,他就生气三个月。好吧,她不敢。她有些心虚,仰头问他:“你来剧组干嘛?你不是画画的吗?”
江述垂眼怼她:“我画画的怎么就不能来了?你管这么宽。”
席梦:“……说正经的。”
江述:“有个朋友,对这行挺好奇的,我带他来看看。等你收工介绍你们认识。”
正说道着,化妆师助理过来叫席梦去化妆。江述就到角落人少的地方用纸巾擦小白鞋,简单处理后,室内的景也搭得差不多了,他就站在纪承平身后,一起看显示屏。
在这个场景,上午席梦还有两场重要的戏,原定于中午十二点的午饭时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要拖到两点多。
江述看了看时间,并没离开。
第一场戏是叶芳华偶遇路玉轩,二人共舞,产生心灵上的共鸣。随后,路玉轩因对叶芳华求而不得,克制自己的情感借口有事先离开。
第二场戏是孔策直接来到舞会把叶芳华拉走,二人发生争执。
虽然江述的到来让席梦很高兴,但纪承平给她和孟哲说戏时,她依然认真地听,尽量去领会纪承平想要的效果,硬是撑住没特意去看江述。
但她眼角的余光里,一直有他的身影,她知道他在看她。这让她既紧张又骄傲,更多的是高兴。她特别乐意在江述面前展示他不曾见过的魅力,如果她是一只公孔雀,现在铁定开屏开得招摇无比。
经过长达四十多分钟的走位、彩排后,造型师理了理席梦的造型,确保她妆容严谨,化妆师再度为她补妆。在此期间,她笑吟吟地看向江述,得意地挑了挑眼尾。
江述知道她在让他看她,唇角微翘,露出会心的浅笑。只见小树懒小姐像是开了屏的孔雀一样,站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郑重地开始入戏。
在副导演喝令全场安静、实拍提示、预备提示、录音提示、录音师开机回令副导演、大助回令后,场记开始报板,合板,摄影师助理表示焦点就位,伴随着一声action,席梦的第二场重头戏开始。
在歌舞升平的舞厅里,众位摩登女郎和穿着西装的绅士们在舞池中随着音乐起舞,其中有一位男士的舞姿最为风度。他身形高挑,气质温润,举手抬足间,和衣着艳丽的舞女搭得极好,却不似其他客人般揩舞女的油,一舞结束后,他含笑弯腰行西方礼节道谢,做尽了绅士风度。
路玉轩回到和朋友定的位置,转头看到一个梳着妇女挽髻、穿着七分袖梅子青锻底绣花旗袍的少妇,眼神里蓦地带了几分惊喜。他三两步绕过去,弯腰含笑:“芳华?”
叶芳华闻言抬头,她妆容雅致,画着柳叶眉,涂着红唇,见来人不由展颜一笑,既有朋友间的熟稔,又有乍然相见的惊喜。她往旁边坐了坐,一边让座一边道:“好久不见……”
她台词还没说完,便听到纪承平中气十足道:“卡——叶芳华的表情太高兴了。”
他表情严肃,这是席梦第一次ng,是以并没勾起他的暴脾气破口大骂,但说出的话却叫席梦忒不好意思:“你正和孔策赌气,是生气郁闷的,而且不是真心喜欢这场合。我知道江述在这里你很高兴,但现在是在拍戏,再高兴也给我收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