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唐晋刚要猜测,就听白妍接道,“不会是神君易容吧?”
“噗!亏你想得出来!”唐晋大笑出声,“神君怎么可能……”
白妍以为他要说神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正有点讪讪,就听唐晋接着说:“……大白天去当众掳人?我怀疑神君早就悄悄去过绛云岛了,无人发现而已。这次么,我猜是柏域盛,不是都说花小晴是柏家奴婢么?”
“公子是说,被掳走的女子就是花小晴?”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走吧,咱们去瞧瞧绛云岛有没有什么损失。”
然而他这一次绛云岛之行注定不平静,第二天一早,一则足以震动五方大陆的消息就以不逊于八卦报发行的速度散播开来。
“紫浮宗前掌门宗杲公开下战书挑战前中州之主唐古华……公子,这个宗杲还没死吗?”
唐晋也很惊讶,循清接任掌门已经有四百年,算起来他师尊宗杲的年纪应该与唐古华相当,不过,“只要突破返虚期,宗杲还活着也正常。奇怪的是,以紫浮宗的行事,这种退位的掌门基本都会隐居闭关、不问世事,一般继任掌门也不会去打扰,循清更不可能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反叫师尊出面找唐家复仇。”
“对啊,紫浮宗关闭宗门大阵都过去快两月了吧?八卦报第十期也发出有二十天了,大家都以为紫浮宗不会吭声了,他们居然又站出来了。”
不止站出来,还以前掌门宗杲的名义下战书,公告天下说唐古华确实做下谋害紫浮宗掌门循清、谋夺玉简之事,紫浮宗从此将与中州唐家为敌,但不欲伤及无辜,只想来一场公平决战讨回公道,并诚邀无因寺、玉莲宗和剑庐等有名望的大派世家观战。
“他们倒会选地方,南大陆唯一高山野狐峰,人迹罕至,远离城镇,真适合决战。”
“公子,神君会应战么?”
“不应战,唐家还要不要继续做这中州之主了?紫浮宗这次这步棋走的高明,出其不意,也不纠缠细节不搞什么当面对质,直接下战书邀战,先打了再说。隐居几百年的前任掌门都出山了,换你是旁观路人,你信不信是唐家做了亏心事在先?”
白妍点点头,当然信了,紫浮宗是个从不挑事的宗门,门下弟子出来行走也极少有仗势欺人的,所以他们虽然不像唐家喜欢做些扶危济困的事邀名,在外面名声也还是不错的。这次先有八卦报广为传播,又有昙星宗确认祖师墓地被毁、悲愤莫名,最后紫浮宗出来说明一切都是真的,他们要以一对一公平决战的方式解决此事,不殃及无辜,谁会不站紫浮宗一边?
后发制人,这一局确实是紫浮宗占了上风。
然而她和唐晋其实都想错了,紫浮宗并非有意如此,至少在循清原本的计划里,是没有他师尊宗杲的。他之前是想先稳住宗门内,叫列悬、云瀚这些年轻的优秀弟子闭关修炼,然后将玉简托给宗门长老保管,等云瀚出关时交给云瀚,他自己邀上玉莲宗和无因寺,带着几位老祖去中州唐家兴师问罪、讨回公道。
什么隐忍以图来日,都不过是循清稳住列悬、云瀚的说辞,这种事是没办法忍的,你一忍,过个几十年,谁还记得这事?那时紫浮宗再对中州城发难,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获得广泛的同情和支持。
循清自己更是深以此事为耻,尤其在看了邱至澜对他这一系掌门的评价之后,更是忍无可忍。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师祖文绰确实样样不如导善,他师尊宗杲的天资也不如桓堃,桓堃最后进阶不得、早早陨落,是因为导善走后无人指导,自己摸索才徘徊不前,若导善一直耐心指导,桓堃的修为肯定不会仅止于彼。
但越是这样,他越要证明自己无愧于紫浮宗,反正他已后继有人,云瀚的优秀杰出,人所共见,循清没什么不放心的,所以他问过几位老祖,挑了几位修为够高,且跟他一样义无反顾的,就要亲自带人远赴中州。
就是这时候,宗杲突然出关,阻止了循清的热血上头,还把他严词教训了一顿,提出由自己挑战唐古华。
“我与他身份年纪相当,修为也差不了多少,我来下战书,他不能不应。”
循清哪里肯让师尊去,百般劝阻,宗杲却决心已定:“你叫人把战书送到乌江城,给钱叫乌江城代发,公告天下,再交代他们,若中州敢去为难他,我们紫浮宗给他撑腰!”看循清不肯应,又缓和了语气说,“我已是突破无望,至多也就剩下两百年寿命,与其空耗,不如为宗门做些实事。”
宗杲把利弊仔细分析给这个大弟子听,最后说:“你去中州除了损伤无辜毫无用处,唐古华根本不会出来见你,且会彻底激化中州与紫浮宗的仇怨,于大局无益。我挑战唐古华又不同,就算分出胜负,最后也是两败俱伤之局面,唐古华必定再无余力作恶,这时你出面与唐辰天谈,有其他各家在旁,应当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毕竟只要有玉简的,都不希望见到唐古华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万一他也惦记上自己家,岂不是防不胜防?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以掌门名义分别给玉莲宗、无因寺、剑庐、璇玑山庄和姚城派发一封邀请函,请他们三个月后,莅临野狐峰观战。”
有乌江城从中操作,消息自然很快传遍五大陆,除了闭关不出的云瀚等人,大概也只有一路不曾下过飞行法器,到目的地就直接进了河谷的邱雁君和时季鸿不知道了。
金河谷在南津大峡谷下游,地势相对开放,谷也没有那么深,水流缓慢,进去以后鸟语花香,如世外桃源。诸葛修给他们指了一条特殊通道,两人畅行无阻的直接找到诸葛修那位挚友的居所,把正侍弄灵草的白胡子老爷爷吓了一跳。
“前辈可是吴景何吴前辈?”邱雁君站在药圃外面,拱手问道。
白胡子老爷爷穿一身褐色短打,两手都是泥,左右看看,惊疑不定的问:“你们怎么进来的?”他居住在山谷之中,一向不许外人进来,有人来求医问药,都是在阵法之外摇铃,还从来没有无声无息就绕过阵法到他居所来的。
邱雁君笑道:“是一位诸葛前辈指的路。”
“诸葛?”老爷爷胡子眉毛一起动了动,“他还活着?”
邱雁君摇摇头,遗憾的说:“诸葛前辈已经故去了,但他有心愿未了,所以托我们来见吴前辈,您就是吗?”
老爷爷胡子眉毛一起耷下来,摆出一副极丧的神情,冷哼道:“我是吴景何!死都死了,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还托人,托人来干嘛?报丧吗?”
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把六焚炉拿了出来,低声道:“诸葛前辈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吴景何看到六焚炉,瞳孔睁大,胡子一颤,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邱雁君一瞬间感觉到他的难过,赶紧把盖子掀开,对里面说:“前辈,到了。”然后拉着时季鸿远远退开,让这对老朋友可以自在说话。
“看起来,吴前辈没看过八卦报。”她低声跟时季鸿说。
时季鸿点点头:“应该是一直隐居在这里,不与外界来往的缘故。你看,他院子里有些草木人在做杂事,像是法术操纵的傀儡。”
邱雁君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几间茅屋前的空地上,有两个稻草扎成的人正在捣药,旁边几个圆木拼成的人分别在汲水、晾草药。除了这些傀儡,还有一猫一狗趴在地上晒着太阳监工,远远看着,好一副美好田园生活画。
她目光转到药圃那边,吴景何已经走到六焚炉边,正低着头说话,就跟时季鸿说:“要不咱们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也好躲一躲……”
话没说完,平静的美好田园生活就被打破,只听前面林中一阵铃声乱响,接着一个野人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院中,惊跑了猫狗不说,还一脚踩碎了一个木头傀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实在写不出来,我就放弃了治疗
今天上午开始写,又奇慢无比,最近状态确实不好,所以我说10.1要休息,下月不能双更了
(完全被掏空……晚上可能也不一定准时……
☆、第128章 脑子有病的病人
邱雁君二人同时一惊, 时季鸿习惯性拦在了她前面,吴景何却看一眼来人,没好气道:“有路不走,非得坏我的防护阵, 你又回来干什么?不是吹牛说去飞升了吗?”
飞升?邱雁君从时季鸿身后悄悄伸头,正好撞见野人看向他们的目光, 野人目含精光,盯着人时, 彷佛能将人直接钉在原地解剖,邱雁君在他目光注视下浑身僵硬, 心底骇然, 却一动也不敢动。
“这两个娃娃哪里来的?”野人看着他们,问吴景何。
“来给我送信的,你别盯着人家看,吓着他们!”吴景何弯腰抱起六焚炉, 冲邱雁君二人招手,“过来,不用怕这个大块头,他是我的病人。”
“病人”的目光从邱雁君二人身上移开,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弯腰把木头傀儡重新接好, 那傀儡就又继续干活去了。
邱雁君松了口气,跟时季鸿牵着手走到吴景何身边,悄声问:“吴前辈, 这位……是得了什么病?”
“病人”听见,转头又看她一眼,邱雁君被他看的心里一哆嗦,侧身躲在时季鸿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脑子有病!”吴景何毫不客气的说,“别理他,走吧,进去说话。”
主人带路,邱雁君和时季鸿跟在后面往屋子里走,途中难免经过那脑子有病的病人身边,邱雁君连一眼也不敢多看他,缩在时季鸿身边飘一样的进了茅屋。
茅屋里面和外面一样简陋,靠墙放了一张缺角四方木桌,桌子旁边放了三张条凳,吴景何把六焚炉放到桌子上时,那桌子甚至晃了晃,邱雁君低头一看,原来那块地都不平。
“坐吧。”吴景何没留意身后客人,随手指指右侧条凳,他自己则坐在了左侧凳子上,“诸葛说,你们是在重影迷宫找到他的。多谢你们。”
邱雁君闻言收回打量的目光,和时季鸿走过去坐下,刚要说话,就觉屋子一暗,那个脑子有病的野人走了进来——他身高极高,体型也壮,一个人就足以挡住整扇门,而这间屋子恰好没有窗,只通过那扇门采光。
野人先生两步迈到桌边,在背对着门的条凳上坐下,一双充满压迫性的眼睛盯住她和时季鸿,声音略带点沙哑的问:“重影迷宫?你们什么时候去的重影迷宫?”
“呃……”邱雁君结巴了一下,坐在她外侧的时季鸿接过话去,“几个月之前,前辈伤过头?怎么伤的?莫非是毫芥蜂?”
邱雁君被他的直入单刀吓了一跳,她心里虽然也猜测此人莫非就是那位大能柏域盛,却无论如何不敢开口直言询问,没想到时季鸿如此胆大包天,不由悄悄戳了他一下。
“诸葛又是谁?诸葛忧不是死了吗?”野人不答话,反问,“几个月之前,是几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
吴景何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插嘴道:“你跟进来捣什么乱?诸葛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原先住你那屋子的朋友,叫诸葛修,是诸葛忧的儿子。”
邱雁君来不及阻止,也没法阻止,只能冲着野人先生呵呵一笑:“您好,柏前辈。”
吴景何诧异:“你们认识?你怎么知道他姓柏?”
“不认识。”柏域盛答了一句,又冲邱雁君二人点点头,问,“那么,你们谁是肖彤?或者,你们俩都是?”
吴景何更疑惑了:“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时季鸿就向他解释:“吴前辈有所不知,我们在来之前,曾经把玉山派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柏前辈因此现身,将玉山派荡平,所以我们虽不认识,却神交已久。”
邱雁君等他说完,对柏域盛道:“我们俩都是。这么说来,当初您被毫芥蜂所伤,最后是吴前辈救下的吗?”
“算是吧。”吴景何答话,“他那时疯疯癫癫的,到处伤人,我本来是想毒死他的,结果歪打正着,他没死,把那毫芥蜂毒死了,我又给他治了治脑子,他就慢慢好了起来。”
邱雁君对这位白胡子老爷爷肃然起敬,“吴前辈真是神医!晚辈邱雁君,这是我……”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看一眼时季鸿,见时季鸿也看着自己,就厚着脸皮说,“道侣时季鸿。”
时季鸿满意的笑了,接话对吴景何说:“前辈,我们惹了点小麻烦,能不能在你这儿躲些日子?”
吴景何还没等说话,柏域盛就插嘴:“小麻烦?惹上中州唐古华也叫小麻烦,你们两个小娃娃还真是英雄出少年。”
邱雁君以为他拆穿是不想让自己二人打扰吴景何,没想到这位大能下一句竟是:“很好,我很喜欢。”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反客为主?”吴景何有点不悦,“我们还没说完话,你总来插什么嘴?”
话音刚落,六焚炉里的诸葛修也不甘寂寞,从里面说道:“柏域盛?真的是柏域盛?你真的把宝塔收了?”
自从出了幻境,见过萧演,就不再是只有邱雁君能听见诸葛修说话了,柏域盛听见声音,探头往炉子里看了一眼,道:“雷火、地火、冰灵火,你这炉子不错,居然都盛得住,我再给你一簇涅槃火好了。”说着屈指轻弹,一簇红彤彤的火焰就飞进了炉中,“没错,宝塔是我收的,已认我为主。”
诸葛修一叹:“也算不辜负了那神器。”
吴景何被这几人交叉来去的说话,搞得很烦恼,就越过六焚炉,直接对邱雁君二人说:“想留就留,我这里没外人来,就是没有屋子了,老柏你再做几个傀儡,给这俩孩子盖间屋子。我还得去侍候灵药,你们说话吧。”
老人家起身就走,诸葛修赶紧在丹炉里叫:“哎!景何你带着我!我没话说了。”
吴景何只得摇着头回来,把六焚炉抱走,留下柏域盛和邱雁君、时季鸿。
“其实你们不用怕唐家了,唐古华现在没空找你们麻烦。”柏域盛先开口,“紫浮宗宗杲下了战书,邀唐古华三个月后在野狐峰决战。”
二人大为吃惊,一个问:“宗杲?循清的师尊?”另一个问:“唐古华应战没有?”
“对,宗杲要不下战书,我这趟回来之前就想去会会唐古华了。”柏域盛语气中有些许不屑之意,“原来觉得这厮还有些气概,没想到也净走些歪门邪道,更不要脸的是,做了还不认,他说宗杲要是纯为切磋,他愿应战,若是给他安什么谋害紫浮宗掌门的罪名,他不会去。”
这个发展实在出乎邱雁君的意料,他们最后一次跟云瀚通信,云瀚还说紫浮宗暂时没有向中州发难的打算,他过段时间可能要闭关,怎么突然就下战书了?
柏域盛看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接着又说:“如果唐古华不去赴约,我就去找他,那时宗杲也怪不得我。”
行吧,有这位等着唐古华,也算善恶到头终有报,邱雁君想了想,问:“前辈在去深海渡劫之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你们也知道我去深海渡劫?”柏域盛问完,又自己回答自己,“是了,你说你是邱雁君,那就是邱至澜和尹千柳的女儿,在紫浮宗出事那个……当时你们就在紫浮宗?”
看来这位前辈也没少看八卦报,邱雁君笑道:“正是。不过,您怎么知道我生母是尹千柳?”
“我去了一趟绛云岛,把柏家那个逃奴捉了,是她说的。”
邱雁君:“……”这位前辈还挺忙!“花小晴?她现在在哪?”
“自然是杀了。”柏域盛理直气壮,“若不是她背主,柏家玉简怎会落到邱至澜手里?”
“玉简真的被邱至澜得到了?”邱雁君诧异,“八卦报虽然那么写了,但我其实觉得只是有这个可能,也想过玉简可能还在您手里。”
“我当时已经突破至渡劫期,怎么可能还拿着玉简?早就交到子侄手里了,想不到反而招来祸患。”
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小心追问:“那……您拿回来了吗?”
柏域盛满脸是毛,身上黑袍也略有脏污破损,但他就这么坐在这间简陋的茅屋里,宗师大能的气度却直冲云霄,令人仰视。
“不拿回来,还便宜那些阴损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封面,担心字体可能会侵权,所以先撤掉了其实我不太会分辨是啥字体,都是美工给做的啥样,就直接用以后为了免于麻烦,还是用系统随机配的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