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雁君一想是这个道理,后面就减少了传声的频率,与外界的联络不顺利,他们这一路行程倒没什么波折,除了青龙被打掉羽毛外,没什么损伤就找到了钟华元神感应到的位置,并吸纳了一缕元神回来。
“这里有个小洞。”邱雁君叫梅杜莎把她挡在中间,自己弯下腰,在坚硬光亮的地面上,找到一个长方形孔洞,“大概师尊的元神原本就是藏在这里,才不受罡气侵袭的。”
她脑子转的很快,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一根玉简就往洞里插,“洞好像有点大啊……”她手上紧紧攥着玉简,一点点试探着往里戳,大约戳进去一寸左右,就戳不动了。
邱雁君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拿着一把钥匙在开锁,只是这把钥匙不合适,她就又换了一根玉简,还是不行,最后四根换过,没一根能插得进去。
回空间以后,她就跟时季鸿讨论:“我觉得那个地方就是插玉简的,我越来越坚信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你查的那个可能也是真的,四正为基,四正是子午卯酉,我们手里这四支,大概正好都不在这四支之中。”
“师尊家里那支不是午时吗?”时季鸿另有看法,“也许只是这个点不对。”
钟华听了他们分析的十二玉简对应十二时辰理论,思索半天,跟导善说:“师兄,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子午两支都在我们紫浮宗。子时,阳生之初,紫阳功恰好是阳气初生;午时,我们一般认为是阳气最盛之时,但最盛同时意味着走向衰弱,阴气开始萌生,我一直参不透由盛转衰,却原来是这个道理。”
导善附和道:“你说的有理。那日我看柏域盛斗法时阴阳灵力相生相济,也是这个意思。”
邱雁君和时季鸿对视一样,问:“那柏家这支,是巳时?午时之前阳气最盛的时段?”
“很有可能。”导善答道,“小时家里这支,说是秋收冬藏,八成是亥时,最后一个时刻。断了那支,一半演化出《寒冰诀》,一天之中最寒冷之时,往往不是子夜,而是黎明之前的寅时。剩下玉山派……”
邱雁君想起柏域盛的猜测,接道:“柏前辈说玉山派功法的秘奥是‘寒气屈曲’,可能是丑时或者寅时。”
“要这么说,你们这四支还真的没有一个对应了四正。丑、寅、巳、亥,都不是。”
“这个倒无所谓,等等我们再去其他三个地方试一试就知道了。”邱雁君现在反而不在乎能不能出去了,有空间做落脚地,有防护铠甲,她先把这个罡气阵和十二玉简是不是有关系探明白再说,“师伯和其他几家都切磋过,依您看,玉莲宗那支玉简,会是什么时辰?”
她记得美人宴上,萧演曾提过玉莲宗的功法名《割》,许芝菲还说是万物收割之割,她想不出这个能对应哪个时辰。
导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玉莲宗功法,虽名割,却并不似听起来那般锐气外露,反而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归去之意,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宗门总是女子更出色,男子若修为高深,则必是十分沉稳持重之辈。以此来看,我推测是鸡归巢的酉时。”
“酉时?酉时不就是日落之时?我记得弘忍说他们幽字诀是日影西斜,灭字诀是天光灭尽,酉时天光未尽,应当对应幽字诀吧?”邱雁君说完,还问时季鸿,“是这样吧?”
“弘忍是这么说的。但日影西斜其实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开始西斜,那应当更早,一种是已经到了西边。”时季鸿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写,“先不论幽字诀,灭字诀八成就是戌时。”
导善道:“幽字诀我知道,依我看应当在酉时之前,不是未时就是申时。”
“那剑庐呢?我看任门主的剑法与飞升的那位剑仙截然不同,师伯怎么看?”邱雁君接着问。
导善元神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他也颇为疑惑,难有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早一点,也许几天后,我们就可以中午见了……
☆、第169章 共同解密
“我和董翼君那一战之后, 曾经谈过剑修独特的修炼之道。他说他师门之中,虽然起始入道法门相同, 但每个人选定自己的仙剑、观摩玉简之后,彼此间的剑法差异就会越来越大, 导致这种差别的正是剑意。董翼君的剑意是锋锐无匹、一往无前, 任惊川的剑意则是圆转自如、随心所欲,在我看来,任惊川的剑意更难大成。”
导善思索良久,才说了这么一番话,“除了他们两位,我还曾见过董翼君师兄与人斗法,那位剑仙的剑意唯有一个快字, 如疾风闪电般迅捷无伦, 但最终未能破天飞升, 于天劫之下剑毁人亡。我总结不出他们除了都用剑之外的共同点, 更难以判断剑庐那枚玉简会对应哪个时辰。”
邱雁君数数时季鸿写在地上的序列,说道:“假设我们之前的推断都对,现在只剩三支玉简没和时辰对应, 除了剑庐, 还有璇玑山庄和中州。时辰还剩卯、辰、未或者申。”
“中州……”导善说了这两个字,略微沉吟半晌, “卯时日出东方,不像。辰时,有说群龙行雨即在此时;申时在未时之后……我不知璇玑山庄功法如何, 只这么凭空猜的话,中州更像是对应辰时。”
导善出事的时候,璇玑山庄还未崛起,他不知道也正常,邱雁君先把他们之前的猜测抄到柏域盛那张绢帕上,问他看法并提及自己出去探察时观察到的情况。
子时,紫浮宗《紫阳功》;丑时,玉山派;寅时,断过又接在一起的《严冰诀》;卯时,未知;辰时,中州;巳时,柏家;午时,紫浮宗《浮沉经》;未时或申时,无因寺幽字诀,另一未知;酉时,玉莲宗;戌时,无因寺灭字诀;亥时,时家《闭元录》。
柏域盛看见这一长串暗号一样的词句时,已经到了夜里戌时中。
他拖到最后才从罡气阵中出来,除下包裹在身上味道感人的蛇皮,里面穿的长袍竟也被罡气切割到,蛇皮连接处被割了好几条口子,柏域盛干脆扯掉换了一件,然后分辨了方向,找回众人驻地所在。
“前辈耽搁了这么久,可是探明了方向?”云瀚第一个迎上来问。
柏域盛指指西边,说:“我从那边出来的,但我以为我应该在北面。这个罡气阵名堂真多。你们听到雁君的呼声了么?”
相文等人都点头,但细说起来,每个人判断的声音来源方位都相去甚远。
“应当是罡气扭曲了方向。”柏域盛盘腿坐下,先舒一口气,“我中途察觉,试图调整扭转,但仍是什么都没见到,出来才知道还是越走越远,竟已到了西边。”
他说着话,取出邱雁君那条绢帕,本来是想告诉她一声,正好看见她那一串留言,不由陷入沉思。相文几人出来后已经讨论过罡气阵的古怪,这会儿都等着他说,却见他发起呆来,便也都不言不语等着他。
柏域盛很快回神,在场诸人都不知道防护罩已经碎裂,他隐去细节,只说:“这罡气阵甚是古怪,便是你我这样的人,都看不出究竟,也只能是仙人手笔了。依诸位看,这罡气阵,会不会与十二玉简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各有思量,都没出声,只有云瀚问:“前辈这话怎么说?”
柏域盛看向任惊川:“你那小徒弟没提过江而立的口供?他说十二玉简并不能集合成什么仙法,反而有一句箴言,叫做‘四正为基,八方引路,阴阳轮转,天梯立现’。”
“我不信。”任惊川没说不知道,却说不信,显然是听说了的。
凌画冬追问:“江而立?他这箴言哪里来的?”
“说是玉山派一代代传下来的。”柏域盛答道,“我也觉得无稽,但罡气阵也与四正有关。时季鸿在里面关了几个月,发现每日大约子午卯酉这四个时辰,罡气最强。大家都学过布阵,应当知道子午卯酉分别代表四方吧?”
子是正北,午为正南,卯在东,酉在西,是为四正。这是每个初学阵法的人最先学到的基本知识。
凌画冬道:“前辈的意思是,江而立说的‘四正’跟罡气阵的‘四正’是同一个意思?但他不是说的玉简吗?”
“玉简也很可能与时辰有关。”柏域盛气度端凝,从他口里讲出来的话,好像格外可信,“自开天辟地起,对十二玉简奥秘的猜想就从未停过,很多人在观摩了各家功法后,猜测十二玉简对应一年十二月,但我近来觉得,对应十二时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的目光先落在云瀚身上,“紫阳功,子时,阳生之初,比起阳春三月,是不是更匹配一些?”
众人都陷入沉思,弘忍摸摸自己的小光头,忍不住插嘴:“柏前辈,您的意思,莫非是说玉简才是破解罡气阵的钥匙?”
柏域盛点点头:“我猜想是这样。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在传送阵崩溃后,防护罩里有紫浮宗前长老钟华的元神显现,原来萧演当初开辟传送阵就是为了去援救他,可惜去晚了。”
众人惊愕,还是有利害关系的云瀚先问:“是钟华老祖?这怎么可能?他老人家怎么会跟萧演有交情?”
“也不算是交情,他无意间救过萧演一命,萧演只是报答而已。这个防护罩本身就是为了钟华而设,因此救了小时一命,倒也不算太坑。钟华元神已散,勉强被聚集在防护罩中,据他说,他还有其他散落的元神,正好分散在四个地方,雁君照他说的,大略画了张图,发现那四个地方之间两两等距,连起来是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元神分散在这四个地方却没损毁?”任惊川问。
柏域盛点头:“钟华说这四处没有罡气侵袭。所以我猜测这就是四正的位置。当然,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我说给诸位听,也是希望大伙一起参详。”
他说完,凌画冬又问了几句钟华的情形,相文才接话说:“别家不知,弊寺两门法诀确实与天时有关,经历代祖师论证,大致推定幽字诀对应未时,灭字诀对应戌时。”
他豪不藏私,直接说出答案,不但其他各家惊诧,连柏域盛都没想到。
“柏家那支玉简,我推算应当是午时之前。”柏域盛惊讶归惊讶,接话却很快,说完还立即看向任惊川。
任惊川蹙眉沉思,凌画冬一时不想开口,也跟着看他,剑庐门主就这么在众人注目之下思索良久,才开口说:“剑庐对于玉简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师尊领入门时,都是从最基础的剑法练起,直到练剑气有成,才能入铭剑庐由仙剑择选——我当年就是被玄天荡魔剑选中的。”
被仙剑选中之后,剑气入体,便可以修炼剑心,待剑心有成,才能请出玉简来一观。
“我当时看到瑞气千条、霞光万丈,领悟到的是圆融剑意。我门下小徒秦瑟,看到的却是金光纵横、秋气肃杀,她领悟到的剑意便是肃杀。”
“霞光是朝霞还是晚霞?”柏域盛追问。
任惊川无奈道:“这如何分辨?只看到霞光,连太阳都没瞧见。”
凌画冬若有所思的接话:“秋气肃杀,倒和我们的万物收割有些前后联系。”
柏域盛回想了一下邱雁君帕子上列举的时辰与玉简对应,一拍手道:“莫非是申时?凌宗主这边是其后的酉时?”他说着抬手凌空在地上写字,从子时开始写,一边写一边接着说,“诸位可能也听说了,我从邱至澜那里得了几支玉简,再加上玉山派的,一共四支。”
众人看着他写到卯时停下来,“算上五大门派的七支,外面只余一支——很多人都认为,这支玉简在璇玑山庄,现在我们把其他的都对应起来,只有卯时暂无对应。”
云瀚疑惑:“前辈缘何认定《浮沉经》是午时?”
“阳极阴生,正在午时,你们浮沉经的精髓不就是这点吗?”
云瀚没有修炼浮沉经,却知道浮沉经的要旨,听说以后,不由沉思。
柏域盛和几位宗师讨论之后,很快把他们这边完善过的对应关系告诉了邱雁君,他图省事,直接在她那行字做了添减修改,邱雁君看到时,倒觉得清晰得很。
“这样就明白多了。子午卯酉,子午在紫浮宗,卯是璇玑山庄,酉是玉莲宗,‘四正’咱们一支都没有,感觉白忙活。”
时季鸿看着柏域盛写的“大伙对十二时辰一说大致认可,但与罡气阵的关联仍存疑虑”沉思不语,邱雁君等了一会儿,他还不说话,就戳了他一下:“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啊?还托出什么?”邱雁君觉得已经托的够多了。
“一切!”时季鸿转头望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认真,“我有一种直觉,我们现在非常接近那个答案,只要我们能说服大家拿出玉简,关闭罡气阵,我们就能得到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邱雁君恍然:“你的意思是,脱马甲?”
时季鸿:“什么马甲?”
“呃,你不会是叫我承认我们就是肖彤吧?”
“不止。要说服大家,就要把能插/入玉简的孔洞也说出来,要说这个,又得把我们的现况和盘托出。”时季鸿说着指指窗外,“包括这个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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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那一步
邱雁君可没做好完全坦白的准备。
“这样是不是太激进冒险了?先不提这些人是不是都可信, 会不会也有唐古华那样很会伪装的阴谋家,就说万一, 我们把实话都说了,别人还是不相信我们呢?”邱雁君一边说一边摇头, “而且你不要忘了, 这些有玉简的人里,就包括姓唐的。唐辰天虽然不满他爹拿他当傀儡,可也未必对唐古华的死就无动于衷。”
时季鸿刚刚说出那番话确实有冲动的成分,但他说完,听着邱雁君反驳,再慢慢回想,却觉得没什么冒险的, “他们不相信, 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他们进不来, 我们也出不去。就算唐辰天怀恨在心,他又能怎么样呢?”
邱雁君:“……”
好像也是欸!邱雁君从没想过他们还能挟罡气阵以自重!但叫她立时就决定把自己所有的秘密昭告天下,她还真没有那个魄力, 且十分缺乏安全感——扒掉所有马甲, 这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时季鸿能明白她的心情,就站起身走到邱雁君身旁, 弯下腰环住她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是突发奇想,你先慢慢考虑, 此事不必急着决定。而且你说的对,仅有目前这些讯息,各派恐怕不会轻易把玉简拿出来。我们明日继续去探下一处吧?”
“我们?”邱雁君侧头问,“怎么我们?”
“我看那防护罩残片足够我们两个穿在身上,明早裁开收拾一下就行。”
“拿什么裁开?我们又没有神兵利器。”
“我试过了,上次在幻境得的那把匕首能用。你一个人出去,我实在不放心。”
邱雁君指指窗外:“我不是一个人啊!还有青龙和梅杜莎呢!”
时季鸿抬手捏了她鼻尖一下,“它们是人吗?”
“行吧,这蛇皮还是挺管用的。我感觉罡气阵很像是下雨天,就是我们南大陆雨季里下的那种又细又密的,只不过罡气比雨丝锋锐,且看不到来势,只有到跟前时才能察觉。在雨天,如果我们忘了运功护体,只要走出去就会淋湿,但若当时立即激发灵力挡住雨滴,我们身上也只会沾湿一点而已。”
“你的意思是,罡气给人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触即毁?灵力结界也能防御?”
“能啊。只是罡气就像邱至澜弄的那阴影毒雾,将结界冲刷破裂的同时还化尽灵力,罡气又跟雨丝一样绵绵密密、无穷无尽,人力在这样的攻击面前,只有节节败退,赶在灵力耗尽之前跑出去。但罡气阵中又不见天日、无法辨别方向,连柏前辈这样的大能都会迷失,伤亡率高也就可以理解了。哦,对,罡气和雨丝一样,都是从上往下冲刷,没有自下而上的,算是一项利好吧。”
时季鸿前面都听的非常认真,到这里却不由一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不然防护罩有什么用?”
呃……也对哦,要是从下往上也有,那罩不罩防护罩根本没差别了。
邱雁君讪讪的继续:“总之,了解了罡气阵大概规律,有蛇皮做防护,大体还是安全的,但是要注意眼睛只盯着脚下,蛇皮铠甲内也要时刻张开结界——就算这样,时候一长,眼睛也受不了,要回来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