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假装嚷嚷,吵着让王皇后抱他,哭闹不止。王皇后恍若未闻,直到看守的人说:“喂,别让小孩哭了,吵死了。”
王皇后才假装不情不愿,转身抱住四皇子。
四皇子一钻进她怀里,立即贴在她耳旁小声道:“’鹤哥‘好像没求动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现在就在山海湖,鹤哥带着虎哥去找他了。”
王皇后沉默良久,脑中飞快的转动着。来山东的大人?
青嬷嬷逃跑时,崔大夫说他也是跟着某个大人坐去山东的船。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王皇后抱紧四皇子,心里燃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第67章
“也许我们真的有救了。”王皇后激动道。
她听嵇玉涛提过这位大人,当时她没有留意,只依稀记得,这位大人和嵇玉涛是世交。越想越有可能,不管是谁要绑架她,只要她一口咬定她是嵇玉涛外室,这位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娘?”四皇子摇摇她。
王皇后低下头,重重的亲他一口,“睿儿,娘会想办法救你的。”王皇后目光坚定,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见这位大人一面。
无论如何,哪怕只救睿儿出去也好。
这些日子她也知道一些情况,这些人恐怕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才四处钻营,不敢轻举妄动。王皇后不知道这些人能恐惧多久,但在他们丧失恐惧前,她一定要逃出去。
她是大魏皇后,她的儿子是大魏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都不能这么对她们。
谁都不能。
自那日宴会后,缑家一直不得安宁。缑秀哭天喊地,魔怔了一般要去山海湖玩。一哭二闹三上吊,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季缑氏崩溃的敲着她房门,苦苦哀求:“秀儿别闹了好吗。你还没成亲,还没出嫁。你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去做那种惹人非议的事!”
缑秀红着眼睛,含泪从被子上爬起来,倔强道:“等我嫁了人,我更不去不了。娘,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你答应我这件事,让我干什么都成。”
季缑氏气急败坏道:“冯俏不知廉耻,你也要学着她不知廉耻。我让你去了能如何,难不成你就能嫁个如意郎君。学学学,整天就知道学别人,你学也学些好的啊!”
“不是的!”缑秀噙泪摇头:“我没有那么想,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学冯俏,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大声喊道。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在家千娇万宠不难,出嫁后还能过得这么随性自在。满天下也数不出几个。
缑秀仔细回忆她那日见到的冯俏,温婉娴静,眉眼间柔柔温情,如春风化雨般的明媚韶光。她明艳照人,俏丽逼人,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当真合了她的名字,将一个俏字应验到淋漓尽致。
缑秀没办法对她生气,冯俏整整小她六岁。她和章年卿谈婚论嫁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但她却无法隐藏内心的嫉妒,像笼罩着一层轻烟漫笼的纱。她想假装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存在,这层纱却时时刻撩动她敏感的心房。
缑秀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面目可憎,充满嫉妒的女人。季家式微前,她也曾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也曾是贵族小姐李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季家虽然不像冯俏家里人口简单,她也是父母亲手里的掌上明珠。
满京城的闺秀从来没想过跟冯俏比,冯俏是衍圣公唯一的外孙女,刚生下来便受了宫里的赏赐。满月酒更是在皇宫里跟十公主一块过的。只因为她是孔家孙子辈最大的女孩子,便占尽了原本属于衍圣公亲孙女的荣光。
缑秀不信命,却不得不承认,冯俏运气真的很好。
母亲怨恨章芮樊,是因为她知道,章芮樊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是不愿意帮而已。
章芮樊曾亲口说过,如果他嫁给章年卿,就解决爹爹的任命。只是后来婚事黄了,章芮樊才坐视不理。
季缑氏恨了章家五年,缑焕文却告诉缑秀:“和景帝驾崩蹊跷,爹爹留在京城未必是好事。章芮樊都知道急流勇退,母亲只是看不长远罢了。”
再怎么说,季家终究是落败了。父亲只能在穷乡僻巷一年一年的熬资历,考政绩。
缑秀和母亲僵持了三天,最终还是做母亲的退缩了。缑秀坐在马车里,母亲面色铁青不愿理她。连哥哥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低着头,心里默默期待。
她曾无数次路过广阔无垠的山海湖,山海湖以大闻名,大的无边无际。年长的人都说,站在山海湖的礁石上眺望,和站在大海的孤岛上是一样的感觉。
缑秀无法感同身受,此时却忍不住幻想起那副景象。
缑秀抓不住她执念,她不知道她来山海湖要做什么,内心期盼着想来。可来了之后,她没有一点把握。
直到看见章年卿和冯俏的身影,缑秀那颗玄乎不定的心忽的落下来。一瞬间知道她在遗憾什么,缑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上天注定。她贪婪的看着章年卿和冯俏的互动打闹。母亲和哥哥不耐烦的在一旁等着她。
缑秀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母亲和哥哥,提着裙子,悄无声音的靠近,躲在离冯俏和章年卿最近的那块大石头后。
去时,章年卿正在和两个陌生的男人说话。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个温雅有礼,相貌英俊。
时隔多日,赵虎再见章年卿有些热泪盈眶,快步向前一步,低声道:“三少爷!”
章年卿和煦的看着他,关心道:“脖子上的伤好些了吗。”他记得那天四皇子狠狠咬了他。
赵虎摸摸伤口,大咧咧道:“早就没事了。”
三人闲话叙旧,冯俏将捡来的圆石交给珠珠,云娇服侍她穿鞋。“赵虎回来了吗?”冯俏问道,隐隐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云娇摇摇头,说不知道。
章年卿微诧道:“人就在山海湖?”他左右张望,试图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
赵虎得意道:“那可不,三少爷你看西南角,看见伸出来的横崖没有?里面是个山洞。四周陡峭,上下都得会武功的人带着,再适合藏人不过。三个都是不会武功的女人和孩子,可省心了。”
章年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里隐隐不安,横崖不算太高,只比女儿阁能高半层。章年卿道:“这也太危险了,也不怕孩子贪玩掉下去。”
赵虎拍着胸脯道:“不会,那女人可怕死了。小孩都有人看着,我们还专门给他堆沙子玩。”
章年卿闻言点点头:“你们还挺细心。”
“娘――”
话未落音,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天空,惊吓到所有人。
大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黑点直直落下去,扑通没入水里。横崖上,孩子撕心裂肺的喊着。依稀只见有人拦着。接着,又有两个人,纵身一跃跳下去。在山海湖里扑腾,四处寻找着刚才跳下去的女人。
王皇后!
章年卿一骇,焦急道:“宜诗宜佳,快去救人,快去啊!”
宜诗宜佳二话不说,潜水下去,竟是一直游到王皇后附近才露出头呼吸。王皇后已经被紧跟着跳下来的两个人救起,宜诗从男人手里接过王皇后,一句话都没说。
四人互相认识,却连个眼神都没敢对。王皇后半昏迷着,宜诗宜佳带着她就走。两个男人没敢追。
冯俏目瞪口呆,看着宜诗宜佳带人游回来,赶紧吩咐云娇:“去马车里把我的披风和衣服全都拿过来。”
待看见人,冯俏傻眼了。她内心复杂,远远望着章年卿,怔在原地。
章年卿疾步过来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他看着冯俏似谴责似责怪的目光,不敢靠近。章年卿觉得一阵心慌,他喊了声,“俏俏。”唇干舌燥,忽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冯俏目光落向章年卿身后的赵虎,又缓缓转向赵鹤。下巴微抬,死死盯着赵鹤。
赵鹤低头避开,假装和赵虎说着什么。
近几日来的事迅速在冯俏脑海里闪过,辗转反侧的章年卿,突然消失的赵虎汪霭,还有赵鹤那出滑稽蹩脚的负荆请罪。冯俏甚至以为,她在乌蓬贼船上看见的官箭,都是这个祸端引起的。
宜诗宜佳在岸边拧着衣服,身上披着冯俏的外罩衫。冯俏目光冷冷,对她们道:“先把人扶上去。”走到章年卿身边,态度如常道:“三爷,马车里都是女眷,挤不下。我先带着人回去,等会派人来接你。”
章年卿抓着她袖子,想解释什么,“俏俏。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冯俏咬牙切齿,幽幽道:“章年卿,你不要命了。”粉腮鼓跳,瞪着他的目光闪烁泪花。
“冯俏!”章年卿将她扯到一旁,将她摁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厉声道:“我只说三句,一不许和我置气,二不准和我耍小性子,三晚上回去我会和你解释。”
冯俏淡淡看他一眼:“章年卿,你知道她是先皇的王皇后吗。”她向后退了一步,离开章年卿的怀抱范围,轻声道:“天德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还在王皇后榻上睡过午觉。还是她亲自抱着我睡的。”
“你……认得她。”
“再熟悉不过。”冯俏眼睛红红的,含泪望着他:“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
她觉得章年卿很可怕,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冯俏不知道章年卿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绑架先王废后。冯俏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走不到马车前。
如果章年卿死了,她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刚跳出来,她就拼命地压下去。
冯俏不敢想,不敢去设想后果。
“……你怎么就那么胆大。”她轻声埋怨。
章年卿看着远去的马车出神,赵鹤赵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赵虎道:“太突然了。”打得他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跟章年卿交代。
缑秀浑身冷汗,跌坐在沙子上。跳下来的是,王皇后?
巨石挡着她的身影,季缑氏坐在马车里,缑焕文倾身和季缑氏说着什么。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缑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暗暗祈祷,章年卿不要发现母亲,不要发现哥哥,更不要发现她。
“秀儿,秀儿?”后知后觉发现女儿不见的季缑氏,四处喊着,一边催促着儿子:“快找找你妹妹。一会儿的功夫,跑哪去了。”
一处好找,季缑氏喘口气,终于看见安然无恙的缑秀。“秀儿,你怎么躲在这里。”
缑秀拼命给母亲摆手,慌张的做着噤声的手势。季缑氏不明所以,生气道:“倔什么倔,来也来了,玩也玩了。你还不知足?”说着就要拉她回家。
眼前一片阴影笼罩,缑秀一抬头,只见章年卿一双深邃幽寒的眸子。他站在他面前,影子斜打在她身上,缑秀忍不住朝阳光处挪了挪脚。她听见章年卿冷峻的声音,如地狱里传来一般,他问:“秘密好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68章
“章大人?”季缑氏不明所以的看着挡在缑秀面前的章年卿,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游移,她试探道:“秀儿你跑到这来是为了见章大人。”声音微不可见,有一丝窃喜。
章年卿冷冷看着吓成一团的缑秀,分明一句话没有说。缑秀却哇一声大哭,推开章年卿扑进季缑氏怀里。催促着母亲快走。季缑氏觉得那里不对,谨慎的看了眼章年卿。又看了看缑秀衣着完好。朝章年卿点点头,带着女儿离开了。
章年卿没有阻止,目送她们离开。
缑秀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被章年卿噙笑的眼神刮的血骨无存。她依稀想起章年卿在京**号是’黑阎王‘,此时只觉得名副其实。她比章年卿大三个月,却被’弟弟‘的眼神摄的六神无主。
缑秀心里明白,那是威胁。无声的威胁。
缑秀离开后,章家的马车才去而复返。章年卿坐进马车里,心乱如麻。狭小的马车里充斥着冯俏的气味,赵虎回了横崖,赵鹤同马夫坐在外面,留章年卿一个人在车里沉思。
冯俏为什么会大发雷霆。
章年卿最关心是这个问题,夫妻本是同一体,冯俏是气他瞒着她,还是怕他太大逆不道,连累冯家和孔家。
章年卿揉着太阳穴,第一次思考起了冯俏之外的东西。
驿站里,王皇后悠悠转醒,冯俏将所有人赶出房间,双手交叠,五体投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