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了手中的剪刀,瞳孔之中染上一层猩红。
也就在这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竖起耳朵——
“嗝……陈老三,可真大方,十六道菜,没一个素的,酒水还管够……”
“人家白得了几百万呢,能不大方吗?”
“也是,真羡慕啊,我们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钱,人家倒好,花了两块钱买张纸就够了……”
……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小孩们玩闹的声音混在一起,起码也得有百十来号人。
哦,原来是散席了。
赵佩玉眼底的猩红瞬间消失无踪,她拿着剪刀,挑了三串已经全部变成紫红色的葡萄剪下来。
“谁叫咱们没那个好命呢!”
“要不咱们改明儿也买几张彩票试试,说不定就中了呢。”
……
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就到了王家门前。
赵佩玉一边打水洗葡萄,一边听院子外面路过的‘村民’们唠嗑。
“行,你去买吧,要是哪天中奖了,咱们村又能白吃白喝一顿,嘻嘻嘻……”
赵佩玉把最后一颗葡萄从水里捞出来,屋外说话的声音连同着脚步声一起也渐渐没了。
她端着碗正要起身,心里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她能在那群牛鼻子道士手底下活到现在,哪怕是安逸了十几年,该有的警觉心还是有的。
“起阵——”
只听见一声暴喝,狂风四起。
不好。
赵佩玉睚眦具裂,恍若惊弓之鸟,手里端着的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泛着一层水光的葡萄粒向四周滚去,没一会儿就沾满了灰尘。
只看见一道道金色的亮光带着凌厉的气场自院外陡然升起,齐齐向半空之中爆射而去,眼见着就要汇聚成一个光罩。
决不能被困在光罩里——
只这一刹那,赵佩玉动了,她猛的一提气,以超越金光的速度向半空中疾掠而去,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要冲破金光的笼罩。
她心中一阵冷笑,不过如此。
就在这一瞬间,她上空的空气忽而一阵扭动,等她定眼再看时,邵云去一个闪现,高举着长剑向她刺了过来。
“给我下去——”
“螳臂当车而已。”
赵佩玉面容一阵扭曲,她举起右手,黑长的指甲破体而出。
“刺啦——”
指甲和剑刃相接的那一刹那,尖锐的碰撞声响彻云霄。
赵佩玉一只手抵在长剑,托举着邵云去向上飞去,速度竟是不减分毫,依然突破了金光罩的范围。
邵云去心神一震,气血涌上心头,他强行咽下喉中的腥甜,两眼一凛。
只这一招,他就明白自己绝不是赵佩玉的对手,可眼下他又不是来和赵佩玉拼命的。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给我下去——”
他左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拍出两张符纸在剑刃上,长剑周身气场随之变换。
赵佩玉面色一变,仿佛手上托举着两座大山一般,狠狠的将她的速度压制了下来。就在这一刻,紧跟在她身后的几百道金光再次越过她,隐隐已有合围之势。
她心神一凛,轻视之心一扫而光,旋即松开右手,想要摆脱长剑的重量。
邵云去哪里会如她所愿,赵佩玉想要避开,他偏偏就要送上门去。
眼看着金光罩的豁口越来越小,偏偏邵云去宁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缠住她。
她面色越发阴沉,闲置的左手由掌变拳,猛的向邵云去袭去。
时机到了。
邵云去瞳孔微缩,浑身气力汇聚在左手上,同样是紧握成拳,冲着气势汹汹的赵佩玉正面迎了上去。
“轰——”
双拳迎面碰撞在在一起,汹涌的气浪旋即肆虐开来,邵云去右手中长剑一抖,两张轻飘飘的符纸随即被抖落。
“糟糕。”
回过神来的赵佩玉瞳仁一缩,眼底是赤裸裸的惊骇。
“晚了——”
借着碰撞产生的冲击力,赵佩玉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邵云去却趁势而起,身形一展,如同出膛的炮弹一样,向上爆射而去。
她两眼猩红,双腿一弯,冲着邵云去急射而来,却没想到就在她即将碰触到邵云去的那一刹那,金光罩瞬间合拢。
“刺啦——啊——”
赵佩玉来不及收回右掌,黑长的指甲和金光罩碰撞的那一刹那,她面容瞬间一阵扭曲,随即而来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收——”
只听见老道姑一声暴喝,数百道金光齐齐合拢,赵佩玉顾不上其他,只能转身向地面落去。
却没想到邵云去早有准备,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十几件‘衣服’身上贴着符纸,往前头一站,金光网旋即铺满地面。
净寐阵,成了。
邵云去背负长剑,稳稳的落在老道姑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邵云去:我要说的都在这一章的标题。
第60章
所谓净寐阵, 乃是邵家手札中专门对付厉鬼的阵法, 而净寐, 并不是说让人睡觉,而是指“厉鬼魂归地府”。既然是厉鬼,大多是因为死者死的极为不甘从而心存怨恨转化为普通的怨鬼, 某些实力不菲的怨鬼大仇得报之后留恋世间,不愿意转世投胎,索性挣脱六道轮回征召, 依靠猎取活人精血修炼, 这样为祸人间的便是厉鬼。
而净寐阵就是用来净化厉鬼身上的怨气, 邵云去不求单靠这个阵法就能彻底解决赵佩玉, 只求能尽可能的消磨她的实力。
老道姑看着面色苍白、明显气息不稳的邵云去,忍不住问道:“少师,你还好吧!”
邵云去运气压制住经脉中肆虐的气流,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深吸一口气:“还好。”
说话间,金光罩渐渐收拢, 赵佩玉被牢牢地困在王家院子的一方领域之中。
她看着自己焦黑的右手,再看漫天之上披着衣服、衣服上贴着符纸的婴魂, 以及光罩之外面无表情的邵云去和老道姑。
“果然是你——”她看着老道姑,两眼充血,咬牙切齿。
老道姑叹道:“不怪我以多欺少,怪就怪你出尔反尔,对河下村村民动手在先, 滥杀无辜在后——”
“无辜,你说谁无辜?”赵佩玉瞳仁紧缩,一脸癫狂:“王家,陈大,陈二……他们无辜,那我丈夫呢?他爹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可他爷爷奶奶和亲娘,哪个不无辜?我丈夫本来应该是平安顺遂的命格,就因为这些人,他从小饱受欺辱,亏损了身体,以至于现在要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这是他们欠我丈夫的……”
“所以就应该用他们的命去补偿?”老道姑摇了摇头:“你说王胜利的祖父母无辜,那陈大陈二的家人难道就活该平白无故的被你杀死吗?王壮他们不过是起了不该有的贪念,怎么就跟着丢了一条命呢。说白了,你不过是为自己的私心和暴戾找借口而已。”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绝不能再放任你在河下村为所欲为。”
说完,她提着拐杖重重的锤了锤地面,只看见漫天的婴魂整齐有序的向院内飞去,金光罩进一步缩小。
为了这一刻,它们足足演练了三个小时。
赵佩玉却不由的冷笑一声,“你们以为凭借这么一个小小的阵法就想对付我?”
她气势大开,完好无损的左手按在她自己的头顶上,手指合拢,抓住头发往上慢慢提起,先是头皮,然后是脸、脖子……像是薄薄的一层纸一样慢慢的从身体上剥离。
到最后,她随手往旁边一扔,一张完整的人皮落在地上。
再看她时,她穿着一身湿漉漉的白衣,看起来十七八岁上下,脚上还挂着几根水草,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
她双手猛的握紧,自她脚下,九道黑色的锁链盘旋上升,环绕在她周身。她凌乱的头发迎风飘起,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未免也太小瞧于我了,好歹我也修炼了上百年,虽然这十几年来,我隐居在这河下村,没有再食人精血补充实力,修为难免倒退。可对付你们这群蝼蚁之辈,足够了——”
话音未落,她周身的锁链慢慢抽动起来,一圈圈阴煞之气盘旋在锁链上。
“去——”
她嘴唇轻启,九条锁链瞬间化为一道道黑线,对着四面八方的婴魂暴射而去。
“嘭——”
灵光罩和锁链相撞的那一瞬间,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暴虐的劲气随即四散开来,漫天的衣服哗哗作响,被击中的婴魂随即飞了出去,只是这天上的婴魂没有五百也有四百,这九只婴魂飞了出去,也不过是让金光罩稀疏了那么一两分,无伤大雅。
“怎么会?”眼看着被击飞的婴魂并不像以往那样立即魂飞魄散,反而是哀嚎了几声之后,就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赵佩玉瞳孔紧缩,一脸的不可置信。
邵云去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平静地说道:“我可不敢低估你,所以我也早就准备好了先手,它们每人身上都贴了一张金甲符,为的就是防备你对它们出手。只是我没想到,赵佩玉,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邵云去此言与挑衅无异,可赵佩玉却偏偏冷静了下来,她幽幽说道:“好算计,不过你还是太小看我了,你觉得我会在明知道自己实力倒退的情况下,还不给自己留一张底牌吗?”
“什么?”
邵云去眼皮一跳。
“嗷——”
只看见赵佩玉仰天长啸一声,尖锐的声音仿佛穿破黑暗,直达天际。
她这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邵云去面色严峻,厉声说道:“攻上去——”
话音未落,一众婴魂齐齐向赵佩玉扑去。
……
河下村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