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妹妹下回可不要再在人前泄露陛下的话了,”看着年华正好的丽妃,顺妃有些妒忌,说的话自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多谢姐姐提点,我也只是在娘娘跟前说一说而已,不会叫旁人传出去的,”丽妃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顺妃说的。言下之意,是相信皇后这里不会漏出去风声的,如果有漏风,嫌疑人就只有顺妃了。
顺妃听了一时有些气恼,却又无话可说。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要征吴越,”方皇后关心则乱,没心思管两个妃子间的官司,一听要征战了,就想着自己儿子也是要上战场的,她不能不担心。
“我也只是听陛下提了几句,羡慕江南好风物,孙贵妃倒是很热心。”丽妃想起孙贵妃不顾贵妃之尊,像个小女子一样披着薄披风,来找皇帝,那股子可怜柔弱的意味,就算是她看了也觉得心动啊,哪里像是一个当了祖母的女人。可要让出身官宦之家的丽妃如此做作,那不如失宠算了。
“恐怕此番非陛下亲征,而是祁王。否则孙贵妃不会如此下力。”顺妃难得说了一句聪明话。
方皇后听了只想笑,莫非孙贵妃以为战场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上的么?想要在军中与二郎□□,简直是痴心妄想。
顾容安也终于回忆起来了,上辈子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刘裕登基的时候吴越还送了厚礼。
婆媳俩对视一眼,均对太子殿下十分的放心,不论这回孙贵妃要闹什么幺蛾子,她们都不怕。
――――
露天赏花最怕就是下雨,这日倒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只用薄纱搭了纱棚,人坐在里头可以遮阳,轻纱飞舞中赏花也别有一番趣味。
方皇后携着顾容安一路走来,婆媳俩的亲密大大方方地昭告了太子妃的位置湖阳公主坐得很稳。
“母后,”祁王妃作为长嫂,自觉在方皇后没有来之前忙着招待与宴的女眷们,这会儿正主来了,她赶紧迎上来给方皇后请安。
“你母妃还没有来么?”方皇后叫了起,问她孙贵妃。
祁王妃想要亲近地去扶方皇后的手,却发现已经没有给她献殷勤的位置了,顾容安牢牢挽着方皇后的左胳膊,见她望去,还对她笑。
祁王妃不想跟顾容安纠缠,恭顺地回答方皇后的话,“母妃说昨日受了点凉,今日会来得晚些。”
昨夜冷风吹,自然会受凉。顾容安已从丽妃处得了小道消息,听了祁王妃这个借口,顿时觉得好笑,没准儿孙贵妃是真的被风吹病了呢。
没有来便罢,方皇后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携着顾容安的手往挂了鎏金忍冬纹银熏球的黄纱帐子走。
“母后,我还有一事禀报,”祁王妃却拖了一下脚步,说完这话的时候离方皇后和顾容安已经有三步远了。
“何事?”方皇后回身,有些冷然地看着祁王妃与她二人的距离。
祁王妃本就是想要在众人面前说这件事,才是故意拖住了方皇后和顾容安,哪会在意隔着这三步远的距离说话,有些怪异。
“与太子妃有关,”祁王妃给自己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转身就去了。
顾容安不意竟是来告自己状的,有些好奇。
方皇后、太子妃再加个祁王妃,三人站在一起本就足够醒目了,偏生中间还隔了老远。看这个架势,难道太子殿下和祁王要闹翻了?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却听祁王妃苦口婆心地劝太子妃,“娣妇未免也太冲动了,怎么能打人呢!”
众人哗然,太子妃动手打人啦?
“更何况里头还有王相公的嫡孙女。”
王相公一家子儿子,只有一个嫡孙女,可得宠啦。太子妃竟然就打了?
“她们说话不合你意,你鞭几下消气就够了,为何还要让人逐她们出宫?你难道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对小娘子的名声影响有多大么?”
祁王妃见顾容安只是淡定地站在不说话,她就越说
越慷慨激昂,到后来简直就是质问了。
围观群众只是听了祁王妃的质问,不免对太子妃的跋扈有了三分想象,再加上脑补的七分夸张,出现在她们心目中的太子妃就是十分跋扈了。竟然是因为几个小娘子说的话不合她心意,她就用鞭子抽人!那谁还敢跟太子妃说话!
祁王妃自己冲锋陷阵还不算,还把明明是被顾容安赶出宫的几个小娘子带了来。
显然王相公家的小娘子不蠢,没有跟着祁王妃来,来的都是一群小喽罗。顾容安一见那捂着破裙摆的陆氏女就想笑,她也确实是笑了,问阿五,“怎么这些人还在宫里?”
竖着耳朵在听的众人都是一惊,太子妃这话就是承认了祁王妃的指责了吧!方皇后一向温淳宽厚,这样的儿媳妇,难道不闹心么?
“回禀太子妃,奴婢确实是看着她们上了出宫的车的,”阿五恭敬地对顾容安说。阿五举动有度,又长的温柔美丽,倒也为顾容安稍稍拉高了一点点印象分,认为侍女如此,主人应当也不会太糟糕。
“娘娘,要不是我遇见了她们,可怜这几个小娘子就要被赶出宫了,”祁王妃看顾容安主仆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不免生出拳头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把劲儿往方皇后身上使了。
可惜她哪知道方皇后还给小娘子们下了一道斥责的懿旨呢,这会儿要是不被她拦了一下人,应该是人前脚进门,后脚懿旨就到了。
“多事,”顾容安对此给祁王妃俩字。
不仅是祁王妃愕然,旁观的都觉得太子妃未免太过霸道了,她就不怕方皇后吗?
“太子妃娘娘,我们不小心冲撞了您是我们不对,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形容最为狼狈的陆氏女噗通一下跪下去,哭喊着求原谅。
其他几个也得了灵感,忙跪下,“请太子妃宽宥。”嘴里却对自己为什么会被太子妃责罚只字不提。
“不原谅,不放过,”顾容安站得亭亭玉立犹如一支开在风中的莲,格外的坚强柔韧,“阿七,你把那些话给她们演示一边,是非曲直,自有人断。”
阿七领命而出,站到正中,脆生生地清咳两声,一开嗓,“姐姐的品格,就是王妃也是当得的,听说贵妃有意为卫王选妃了呢。”
她这话一说出来,除了那几个当事人,旁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当时说这话的陆氏女更是脸色发白,这个侍女模仿的声音语气与她自己一模一样,就连她也不能分辨。这回恐怕是完了。
阿七嘴里又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道,“卫王怎么比得上太子,太子娶了妃,应该要选良娣了罢。”
阿七再开口,这是第三个人,“你莫非是想入东宫?”
这回大家都知道太子妃的侍女做的是什么名堂了,竟想不到太子妃身边还有这样的侍女呢!
只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太子妃的,未婚的小娘子肖想一下太子,难道都不可以么?那太子妃也未免太善妒了!
然而听到了后来,关于搓扁捏圆的话,众人对这几个被太子妃赶出宫的小娘子的同情就变成了轻蔑,难怪太子妃这么生气,是她们也不能忍啊。
人家太子妃还是一国公主呢,听说也是打小娇宠到大的,有点小脾气很正常嘛。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阿七模仿完了所有人的对话,功成身退。心里很是开心,她这门为了帮公主打掩护炼成的绝技终于派上用场了,不再是学鸟叫了。
“不,我们没有说过这种话,是污蔑!”其中言语最为恶毒的陆氏女不甘地叫嚷起来。
那几个也是明白这样的对话不能认,人后不管多恶毒,人前大家都是贤良淑女,也急急忙忙否认。
“母后,这里头会不会是有误会。”祁王妃强撑着笑意,心里却把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骂了个半死,尤其是陆氏女,还是她表妹呢,果然这一辈的陆氏女是打从陆林纾那里坏了根子了。
藏在假山后的妃色衣裳女子犹豫半晌,咬牙站了出来,“启禀皇后娘娘,臣女可以作证,太子妃娘娘的侍女并无虚言,当时臣女就在场。”
妃色衣裳的女子说完这话,感觉自己都要被同伴们恨毒的目光射穿了,可她们家是金鳞卫,实打实的太子部属,不跟着太子妃走,难道跟别人走吗?更何况这还是事实。
方皇后听了阿七复述才知道顾容安在水阁里究竟听到了什么,这才打几鞭子真是便宜了,她忍着怒气道,“搬弄是非,造谣生事本就当罚,又污蔑太子妃,罪加一等。”
“笞三十,以后不许进宫。”方皇后容色冰冷地下了指令。这回她们是无哭无泪,原本还以为祁王妃能帮她们找回颜面,结果是彻底丢了里子。
顾容安这才一脸的沉冤得雪,委屈巴巴地跟方皇后道谢,“多谢母后为我做主,我只以为轻轻放过她们就知道感激,哪知道竟然还要闹这么一出。”
论演戏装纯洁无辜,还有谁能装得过经受住了祖父考验的她!顾容安还很逼真的红了眼圈。
“好孩子,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忍让,你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不要怕这些鬼鬼祟祟之徒。”方皇后怜爱地摸摸顾容安的脸。
顾容安脸一红,小声而孺慕地跟方皇后道谢。
婆媳俩甜腻腻的相处,看得众人心里直冒嘀咕,太子妃和皇后这么好,东宫还能插得进手去吗?但是这样看着,太子妃很甜很软很好捏诶。所谓的跋扈,果然都是谣言啊。
“祁王妃,你下回可要仔细了,别再被人骗了。”顾容安还不忘搅事的祁王妃,把她拉出来溜溜。
祁王妃本想安安静静地离场,哪知被顾容安这样点名叫住了,她只得跟方皇后请了罪,“这件事是我失察了。”
方皇后没搭腔,拉着顾容安就走了,留下祁王妃尴尬地站在那里。
不愧是母子,就连晾人的招数都一样。顾容安感慨之余回头瞄了一眼祁王妃,见她脸色忽青忽红,真是好看得紧。
第121章 出宫
那天的赏花宴孙贵妃姗姗来迟, 果然在席上提了募捐军费的事情。被方皇后一句后宫不得干政给怼了回去。
“我也是想要为陛下分忧, 姐姐为何不愿意?”孙贵妃蹙着眉, 甚是楚楚可怜地望着方皇后。
她这话说得柔婉, 却是在指责方皇后不愿意为皇帝分忧。
“后宫不得干政,只要陛下下旨让我等分忧, 我自无二话, ”方皇后泰然自若, 根本不为所动。
让刘子阳那样爱面子的人,下旨让后宫捐钱, 可比叫天上下钱雨困难多了。
奈何方皇后油盐不进,孙贵妃怒而起身,“既然姐姐不愿意,那就我一个人来做。”说完她就看了祁王妃一眼。
身为儿媳祁王妃自然是与孙贵妃同进退的,忙站起来,“儿媳愿意与母妃一道, 为陛下分忧。”
跟着就有几个小妃嫔战战兢兢地道,“妾,也愿意与贵妃一起。”
顺妃等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孙贵妃这样做, 是要与方皇后打擂台,还要逼着她们站队么?
淑妃刚从侄女那里知道了巧遇太子的事搞砸了, 正愁没有机会向方皇后表忠心呢,忙道,“后宫之事唯有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妾听皇后娘娘的。”
有了淑妃带头,其他几个不说话的主位妃嫔都表了态表示愿意跟随方皇后,丽妃更是道,“贵妃姐姐也未免太心急了,此事成不成还二说呢。”
孙贵妃轻笑,“那就不劳丽妃妹妹费心了。”
闹过这一场,孙贵妃就带着一阵香风环佩之声走了,不多时关于陛下要亲征吴越,孙贵妃募捐军费的事就在女眷中流传开来。
人人都道是孙贵妃募捐是与方皇后打擂台,只方皇后眉心微蹙,孙氏并非沉不住气的人,她故意在席上闹这么一场是做什么呢?
散宴之后,顾容安侍奉着方皇后回了坤宁殿,方皇后留了顾容安说话,“你回去叫二郎查查孙家,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动作。”
“我明白的,”顾容安点头,她也很好奇为什么孙贵妃这么热心张扬地要给皇帝亲征吴越造势。万一最后不成,岂不是丢脸。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吧,我看那荣禄的小徒弟已经在探头探脑了,”方皇后看见了荣禄身边的小内侍,戏谑的笑顾容安,“这么一刻都等不及,早早就打发人来接了。”
茯苓走过去把荣禄的小徒弟多喜提拎着耳朵拎过来,“来了也不给娘娘请安,鬼鬼祟祟躲在门后面作甚?”
多喜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白嫩讨喜,被茯苓像拎兔子一样捏着耳朵拎过来,哎唷哎唷只喊姐姐疼轻点,滑稽得很。看得方皇后都笑了,顾容安也把被方皇后打趣的害羞给忘了,荣内侍的徒弟居然这样活泼吗。
待茯苓一放了手,多喜就机灵地朝方皇后叩下头去,笑道,“殿下让奴婢来看看娘娘喝醉了不成。”
“是哪个娘娘?”方皇后很喜欢活泼的小孩子,让茯苓抓了一把攒盒里的糖给他。
多喜乐开了花,欢快道,“是太子妃娘娘。”
方皇后就笑盈盈地看了顾容安一眼,把她看得脸热,这才又问多喜,“前头散席了?”
“早散了,”多喜深受荣总管教导,知道在皇后面前不要耍心机藏私,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奴婢没能在殿下跟前伺候,只知道是席上殿下又与陛下吵了起来,陛下气得都掀食案了。”
这个又字用得巧妙。
顾容安一听就明白了,感情刘荣不是第一次跟刘子阳吵了,还把刘子阳气到掀桌,也是很能耐了。
方皇后听了一脸的平静,显然是对这对父子的相处习以为常了,“太子可喝了酒,谁在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