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样当面奚落,罗格面色猛地沉了下来,然而不过须臾,他又笑了起来,“常听人说四殿下口舌伶俐,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侍卫道:“待会儿记得先把舌头割下来,喂给霸天吃。”
“是。”侍卫咧嘴露出森白尖利的牙齿,“霸天一定很喜欢。”
霸天是罗格养的一头黑虎,被捡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只小虎崽,几年来一直投喂活食,性情残忍凶厉,除了罗格,谁都不敢靠近它。
张启凌沉眸道:“你杀了我,就不怕陛下发兵西域吗?”
罗格走到他身前,似笑非笑地道:“让你活着,也不可能阻止周帝发兵西域,既然左右都有一战,何不做一个让自己舒坦的选择。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张启凌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半晌,他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罗格冷笑一声,用力拍着张启凌的脸庞,“还真以为你装的天衣无缝吗,我告诉你,早在周帝派你出使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不对了,亏得你还在这里窜上跳下,连自己死期将至也不知道。”
张启凌忍着脸上的刺痛与羞辱,面无表情地道:“为什么?”
罗格扬一扬脸,得意地道:“早在去北周之前,我就将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自从归顺周帝以来,你虽无一官半职,却有上朝参奏议政之权,这些年来,屡建功绩,深得周帝信任,都说你是布衣宰相,周帝竟然派你来出使西域,实在大材小用;所以我断定,一定另有缘由,从起程的那一刻起,我就派人盯住你一举一动,呵呵,果不其然。”
张启凌咬牙道:“这么说来,那封信是故意让我截住的?”
“你能截住那封信,倒真是吓了我一跳,可惜啊,没什么用,我记得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张启凌冷冷盯着他,“连‘道’字意思都弄不明白的蛮夷外族,也好意思在这里卖弄,真是可笑!”
“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卖弄口舌,看来这条舌头你是真不想要了。”说着,罗格面色一冷,喝道:“来啊,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摩洛一惊,连忙道:“三哥不要!”
罗格垂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身都难保,敢替人求情?”
摩洛内疚地道:“我知道对不起三哥,但我可以发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好,三哥,收手吧。”
“收手?”罗洛冷笑连连,下一刻,他一把揪起摩洛的衣领,凶神恶煞地咆哮道:“你跟外人夺我位置,还敢口口声声说为族人好,简直是放屁,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三哥……”
“别叫我三哥!”罗格恶狠狠打断他,“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竟吃里扒外,老五,你可真是能耐啊!”
摩洛知道他对自己误解已深,也不辩解,只苦苦劝道:“南昭是怎么灭的,三哥很清楚,跟楚帝结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三哥,收手吧。”
罗格用力将他推倒在地,冷笑道:“南昭皇帝蠢钝如猪,才会被西楚灭了国,你竟拿我与他相提并论,更是蠢得很。”他拍一拍手,漠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楚帝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可以利用我,我同样可以利用他;只要赢了这一局,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从此在中原占据一席之地。”
摩洛摇头,涩声道:“三哥可曾想过,一旦输了,北周与西楚都不会放过你,到时候赔上的就是全族老小的性命。”
“想要赢,当然要冒几分险,再说了……”罗格负手仰头,神情肯定地道:“这一局,我一定会赢。”
“一定……”摩洛苦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一定’两个字。”
罗格冷哼一声,“你有这时间,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说着,他对侍从道:“还不动手?”
侍从应了一声,抽出寒光四射的钢刀,面色狰狞地朝张启凌走去,后者一步步往后退着,脸庞在月光下异常惨白。
“三哥!”摩洛痛声道:“塞外环境虽然艰难一些,好歹让我族延绵至今,若因你而毁于一旦,来日九泉之下,你要怎么面对父王。”
罗格满面讽刺地道:“我理那个老东西做什么。”
摩洛没想到罗格竟会这么说,虽然他们西域不像中原那样规矩众多,但最基本的孝道还是在的,罗格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难不成张启凌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摩洛胸口一闷,盯了罗格艰难地道:“三哥,父王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罗格面色一变,复又平静如初,淡然道:“这话你应该去问大夫,我怎么知道。”
“大夫……”摩洛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忽地笑了起来,透着几分绝望,“我想起来了,照料父王最久的两个大夫,一个上个月掉进这条河死了,另一个则得急病死了,三哥,你说巧不巧?”
“你什么意思?”
“杀人灭口!”话音未落,摩洛眼前一花,继而胸口一痛,整个人凌空飞了出去,落地之时,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来。
罗格面色阴沉如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摩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沫子,怆然道:“当然知道,你为了夺取王位,暗中对父王下毒,逼父王传位给你,事成之后,你又怕事情败露,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父王,至于那两名大夫,想必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被你一并灭口。”
第一卷 第六百三十五章 谁是黄雀
第六百三十五章谁是黄雀
“越说越离谱,父王是得了急病,与我何干,还下毒,实在可笑。”罗格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手背青筋突起,犹如一条条蜿蜒在皮肤下的蚯蚓。
“是否可笑,你心里明白。”摩洛摇头,悲声道:“你我虽非一母所生,但我一直敬你慕你,没想到你这是这样的卑鄙小人,难怪父王先前从未想过传位于你。”
摩洛脸颊一阵抽搐,目光森冷地道:“传位于我,乃是父王自己的意愿,并没有其他人左右,至于下毒一说,更是荒谬绝伦。”
摩洛深吸一口气,抹去唇边的血迹一字一顿道:“既是这样,你可敢起出父王尸骨?”
罗格瞳孔微缩,“为什么?”
“中毒而死的人,毒入骨髓,死后尸骨一定会变黑,父王是否被人毒杀,只要起出尸骨一看便知。”
罗格死死盯着他,半晌,他拍手轻笑,“老五你真是长能耐了,连父王尸骨也敢动,好,很好!”
摩洛咽下嘴里的腥甜,沉声道:“只要能够查明父王死因,我愿背负所有骂名!”
罗格冷冷笑着,混着呼啸不止的风声,犹如黑夜里凄厉鸣叫的夜枭,听得人心底发颤。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止笑声,扬眉道:“不错,那个老东西是我杀的!”
尽管早已料到,可亲耳听到罗格承认时,摩洛的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罗格不屑地道:“当然是为了王位,不论心智还是武功,我都比那两个蠢货更出众,老东西却从来没想着把王位传给我,还说我不适合做汗王,真是好笑得紧。”说到这里,他“桀桀”笑了起来,“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他不给我,我就自己去夺,老东西做梦也想不到,我会给他下毒,为了活命,他只好将王位传给我;可惜啊,我从来没打算让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