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叶飞尘的身份,死去的叶飞尘就变成了他,那日刑部尚书亲自审问,他也将打好草稿的说辞告诉他,就说三皇子死了,他是叶飞尘,还有一块玉佩为证。
那玉佩被他用完就埋进了叶飞尘的坟头,谁料刚埋没多久,这事就翻了案,这块玉佩又要用上了。
顾晏生打了个结,别在腰带上,出于习惯路过菜田时给菜浇了浇水,两天不见井里积了些水,正好用上。
他掐了几根菜,捆好带去学海无涯院,许是近日发生的事太多,学海无涯院安静一片,路上更是人烟稀少,今日院判瞧见气氛不对,特意让他们早点休息。
顾晏生避开巡逻和跟踪,不多时便到了学海无涯院,门刚打开,里面的人齐齐回头看他,表情古怪。
“怎么了?”顾晏生解开菜绳子,端来空的木盘去种。
“你刚刚出去了?”司徒骏文一脸吃惊,“没有失踪?”
顾晏生知道他们想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出去挖土,院里有土,他倒了点水搅和一下,那水变成了稀泥,最适合种菜。
“我就说他有古怪,搞不好是那种东西变的。”
“大家都出了事,就他没出事,这不是明显的吗?”
“走,弄死他。”
屋里的几人一合计,拿扫把的拿扫把,那棍子的拿棍子,还有个拿了木盘接童子尿。
听说辟邪,不知道真的假的?
顾晏生的菜种到一半,一眼看到地上几个扭曲的影子,待那影子过来,一人一脚踹飞。
哐当几声,几人摔倒在地。
“他刚刚是不是踹我们了?”
“这说明他有实体,不是那玩意。”
这几日发生的事太蹊跷,只有顾晏生一个人知道真相,大家迷里雾里,被吓的不轻,真以为有鬼怪存在,恨不得烧香拜佛撵走,还怀疑到了顾晏生头上。
“我就说嘛。”司徒骏文打个圆场,“咱们与叶生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虽说顾晏生性子沉闷,不爱说话,但确确实实是个大活人。
“散了散了,回去睡觉了。”
众人四散而去,有的洗衣服,有的睡觉,也有的还在聊天,眼神都似有似无的看向顾晏生。
自从司徒骏文说他有古怪之后,怎么看怎么古怪,整天跟个幽灵似的,又是非常时期,他居然还有闲工夫种菜,行为举止异常,能不怀疑吗?
顾晏生种好了菜,又把发黄的叶子揪掉,浇点水也走进了屋。
他这人生活无趣的紧,整日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今日倒例了外,看完书后拿出一包药,散开泡进水里,然后将手放进药浴里反复清洗,半晌才拿出来。
洗完之后那手越发白皙漂亮,白玉一般,煞是好看。
何钰曾经说过,顾晏生最好看的不是脸,是那双手,晶莹透亮,在阳光下白的发光,一点没往夸张里说,就是这么好看。
第46章 一个陷阱
顾晏生将水倒在花树下,那药包是用数种药材混合而成,也是养分,用来浇花长势更好。
他回了屋,发现大家又在直勾勾看他。
“又怎么了?”方才教训太小?
众人纷纷摇头,等他出去洗衣服的功夫,又开始凑在一起讨论。
“你说他是不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
“我也觉得像。”
“脸就不说了,手也这么嫩,不像男人。 ”
除了长相和身上不像之外,顾晏生的性格和行为也不像。
首先是性格,就算喜欢独来独往,洗澡什么的没必要避着大家吧?
但顾晏生不仅洗澡避着他们,洗脚擦身换衣服都避着。
尚国小脚为美,女人尤其注意自己的脚丫子,避着他们无可厚非,但顾晏生避着就有点说不通了。
除非他是女子。
从来没见过他当着大家的面换衣服,偶尔低头仰头,会露出白皙细腻的脖颈,越看越不像男子。
顾晏生还特别爱干净,衣服洗的干干净净,连个折痕都没有,鞋子刷的发白,足袜一天一洗,勤快的不像话。
同为男子,大家都喜欢将换洗的衣服堆积在一起,足袜压在被子下,或者干脆扔在床下,屋里臭熏熏一片。
但顾晏生一来,立马打开窗户,熏了熏香,讲究的跟个主子似的。
他以为自己是皇子吗?
“要不要扒・光看看?”
“你来。”孙才明推着司徒骏文,“你跟他熟,有机会下手。”
司徒骏文摆手,“我刚把人得罪了,你来。”
他又把球踢回去,俩人推来推去,身后的李欣文看不下去了,“让开,我来。”
顾晏生洗好衣服,端着木盆回来,斜斜一瞥过来,李欣文立马打了退堂鼓,“我看还是算了吧,瞧着不像姑娘。”
“怂蛋。”
他被司徒骏文和孙才明一人一下打趴,说好了扒・光顾晏生看看,也没能实现,但那颗种子种下来,在心里发了芽,长了根,越看顾晏生越像姑娘。
顾晏生摘掉帽子,放在床位中间的桌子上,又脱掉外衣,小心折好,压在帽子下,只余下中衣裹身,坐在床边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拿针,挑了挑灯芯,让火烧的更旺,借着火光看书。
他半躺下来,手撑在脑袋上,姿势悠哉。
那火光昏暗,衬得他越发俊俏,面上如玉一般,跟他们这群泥堆里混出来的形成鲜明对比。
若他真是男子,就这长相不知道得勾去多少姑娘的心,若他是女子,换回女装又不知道勾去多少男子的心。
哎呀,这个祸害。
一拳击在棉花上,不声不响的,大家自觉无趣,纷纷洗洗睡去。
司徒骏文想顶一顶,撑到顾晏生换衣服时再睡,他很少熬夜,这一熬熬到子时,顾晏生还没睡,他自己反倒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晏生已经换好了衣服,半躺在床上看书。
司徒骏文:“……”
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讲究的跟猫似的。
复杂的人。
他跟着起来,招呼大家一起去太医院,顾晏生还是那个样子,一脸冷然,不好接近,他本来已经习惯,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觉得相处起来有些别扭。
大概是昨天大家一起讨论,六个人里有五个人觉得他就是姑娘,还有一个比较迟疑。
迟疑的那个是司徒骏文,他觉得顾晏生气场太大,不可能是姑娘,但种种迹象表明,顾晏生就是姑娘。
大家同在太医院当学徒,干一样的活,他们的手粗糙还有老茧,只有顾晏生白嫩的像小姑娘,洗个手还要泡药包,女子作态。
所以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装?
司徒骏文坐在太医院的门槛前,数冬季花的花瓣,单数是,双数不是,刚数到一半,冷不防背后有人说话。
“得罪你了?”
司徒骏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吃惊道,“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顾晏生,“院判让我们集合。”
“集合?”司徒骏文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集合?”
通常没有发生大事,院判不会让他们集合的。
“去了就知道了。”顾晏生转身去叫别人。
太医院总共没多少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消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由院判和鲜少露面的院使带领,去了另一个地方。
路径略微偏僻,细细一瞧竟是他杀害八弟弟的河边,那里已经站了很多人,各宫各院的都有。
昌平王与刑部尚书站在最高处,中间放了个桌子,桌子上压了个锦盒,被数名穿兵服的人看管。
许是人到齐了,昌平王扬起嗓子道,“最近本王那可怜的八侄子被杀一案,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当初八皇子被杀,宫中所有的人上到贵妃娘娘,下到太监宫女,查了个底朝天,而且是来了一趟又一趟,他们当然知道。
“此案还有诸多疑问,前两日本王寻了一个证据,若将证据放出,那人便无可遁形。但皇恩浩荡,又恐有同党藏匿,不能一网打尽。
本王便恳请皇兄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发现身边有行踪可疑之人,上报过来皆有重赏。”
他目光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若凶手主动投诚,也可从轻发落,但若是不,三个时辰后本王便与尚书亲自带兵抓人,到时知情不报者,刻意包庇者,一律视为同罪,隔日问斩!”
他脸上缓和些许,“好了,都回去吧,若还有没来的,告诉他们一声,三个时辰后还是这里集合,本王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证据打开,让凶手死个明白。”
三个时辰?
现下是末时,三个时辰后恰好是亥时,将这等重要的东西留着亥时打开,是何用意?
真的单单是怕凶手还有同党,拿出证据只能指认一人吗?
还是个诱,专门下套的诱?
顾晏生回去后又开始找他的书,那书他原本以为被谁借了去,没成想问了一圈,居然都说不知道。
都不知道,那会在哪呢?
他找不到,几乎有些魔怔,抽屉里,席子下,茶几旁,不该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个遍,后来在桌子腿下找到。
那桌子腿是木质的,有些潮湿,腐烂了一截,不知谁那么有才,用书垫在下面,当桌子腿。
顾晏生拿出来,桌子腿登时有些摇晃,他到处找了一圈,没找到替换的,干脆又把《苗事》垫了回去,这书他看完了,又过目不忘,记了十成十,没有遗漏。
既然不是书的原因,莫不是那天沾了药粉?
那天他磨过不少药粉,身上,手上,头发上全是白色,小心起见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贴身玉佩和戒指都在。
那是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