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
杰克几乎是把全部的体重压在平安身上。平安撑着他,像小白兔撑着一头巨熊。别看杰克身材修长精瘦,可他骨架大,肌肉结实,全是实打实的份量。
走不出一里,平安已气喘吁吁,照这样下去,两人要去到目的地,估计要走到大半夜。
平安想了想,放下杰克,把他放在石头边靠着坐着,自己拿着瑞士军刀,半砍半折地弄来了几颗粗壮树枝,扯下那些湿润树皮做藤线,三下五除二之间,硬是捣鼓出了一个简易的“拖车”――当然是没有轮子的“拖车”。
然后她把杰克抱到了树枝上,把两个行李袋包扎成肩带,像纤夫一样艰难行进,虽然依然费力,但比之前两人磕磕碰碰的,总算好多了。
可惜,屋漏偏遭连夜雨,走走停停两个小时后,天上又下起了大雨,突如其来,砸得平安措手不及。她看着阴沉的天空,又看着躺在“担架”上人事不省的杰克,颓丧地蹲下来。
她哭了。她觉得面前所有一切,都已是末路,像是某种征兆似的。
她觉得离清辰的生命越来越远,自己在慢慢失去他。
一只手轻轻擦拭在她脸上,滚烫而温柔:“平安,你先走吧,去找你的清辰吧,把我留下来,让我自生自灭。”
平安摇摇头,是她把他硬拉上自己的寻夫之路;短短五天,历经劫难,她如果丢下他,与牲畜又有何区别。
隔着雨雾,平安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不远处的山脚下,河流凹陷处,有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于是便冒雨把“担架”拖到那里――还挺大,河床冲出的干燥地带。
所幸贴身行李袋还有火机,平安用纸点燃那些湿木,总算把石洞内的湿气还有蚊虫都冲走;又把杰克的衣裳褪下烤干。
平安拿出韩博村民送给两人的干粮,捏了点干面包兑水,先让杰克吃下。杰克此时烧得已更厉害,完全木头人一样任凭平安处置。
平安心里其实已绝望,除了不停给杰克擦汗换毛巾,她现在只能把全部希望寄予剩下的那点鱼腥草之上。
换了三身衣服后,杰克的呻吟才渐渐止住,平安把剩下的药草捣碎,重新喂杰克吃下。这一切做完后,平安已筋疲力尽,几近虚脱。
她不知道杰克是否能挺过今晚,更不知道两人是否能活着走出这片河流和雨林。
她抱着双腿,迷迷糊糊睡着。却又被杰克的噩梦惊醒,只见他闭着眼,徒劳地挥舞着双臂:“妈妈,妈妈。”不停叫嚷。
平安年幼时曾听母亲说过,人之将死,回光返照,会变得像小孩一般依赖,会像动物一样凭本能去靠近安全和温暖。
难道他要死了吗,这个英俊热情、执着善良的男人,像母亲那样,因为自己,死于非命?
平安忍住心中飓痛,走过去,握住杰克试图寻找依靠或力量的双手,紧紧握住,也不言语。
良久,直至杰克渐渐平息,呢喃着“妈妈”,重入睡眠。
24岁又如何,普利策奖又如何,那些失去的痛苦,永不是年岁或阅历能相抵。
平安只希冀能给这个可怜的男孩些许慰藉,哪怕现实中他再也无法抓住那双手。
她抱住杰克的头,抚摸他柔软的金发,轻拍他的背,一遍遍……
后来,平安就这样睡着。杰克躺在她的怀里,她倚在他头上……
直至晨曦微露,平安感觉到四肢百骸都酸疼,才清醒过来。却见到一双眼,正在自己怀里,别有深意地凝视着自己。
“早安,平安。”他温柔地笑着,双眼如宝石,声音也清爽地如同雨后新生。
“早安。”平安有些不自在。――这样的姿势,太亲密。
“你昨晚――后来我――”她仓促解释。
杰克笑笑,从她怀里起来,站起身,走到洞口,看着地平线上的冉冉朝阳,长长伸了个懒腰:“如果此生以后,每个晚上都能像昨晚一样就好了。”
他说得很轻,背对着平安,说的又是平安不懂的语言。
平安见他神清气爽,看起来已完好,心里也忍不住高兴。
很多时候,你以为绝望的时候,柳暗花明;熬过一个漫长的晚上,凡事皆有转机。
仅仅只需多一个晚上。
她起来收拾行李,按照杰克的地图,再走三十几公里,便可达到黑马军团的大本营。不管清辰是死是活,平安都要找到他。
连杰克也问她:“你不怕找到的是一具尸体吗?”
平安淡淡说道:“那我就抱着他的尸体一起死。”
“如果他们把清辰转移了,我们扑个空呢?”
“那我就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他为止。”
015、变态
而植薇山,是清辰留给她的唯一线索,也是最后的线索。
“你们中国有个女人叫孟姜女,她为了寻找丈夫,把长城都哭倒。”杰克啧啧称奇:“如今你平安,为了你的丈夫,在异国他乡救死扶伤,威名远扬。平安,你们中国女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近乎愚昧地忠诚于你们的感情?”
“这样不好吗?”平安反问他:“你不希望你的女人也如此吗?”
杰克老实点头又摇头:“我希望我自己的女人是这样,别的男人的女人不这样。”
平安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场病,拉近了两人距离。杰克身体虽然清瘦了不少,但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对平安,不仅有了更多的好感,还心生许多亲近之意。
他让平安叫自己哥哥:“既然你有男友了,叫我哥哥也不算违反你原则吧。”
“我比你大,不是年龄,这里。”平安指指心脏。
杰克嗤之以鼻。
越来越靠近黑马军团的核心势力,许是之前驻扎在韩博的部队给两人的特制通行证,所以,尽管平安黄皮肤黑眼睛,倒也没人为难他们,一路过关斩将,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