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法会结束,派发福饼,场面很热闹,”李老夫人看向宋采唐,“莫说我,当日正值休沐,这汴梁里信佛的,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有很多在场。”
李老夫人话不重,宋采唐却听出了一股似有似无的深意。
“您是说――”她看向李老夫人,“当时有朝廷命官在场?”
李老夫闭了闭眼:“所以说,这次非同小可,采唐啊,我怕是拖你下水了。”
宋采唐就笑了:“老夫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人活在世,谁都有私心,谁都有算计,无非是私心算计大小程度不同。
宋采唐很愿意能帮到李老夫人。
如果时时怕事,随时都想避退,哪能有人生精彩?
“那老夫人可记得当时谁离死人最近?”
李老夫人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我不认识那死者,没有关注,人死时场面更乱,我被刘妈妈拉着避开,更没看到中心场景。”
“那……”宋采唐换了个方向,“老夫人可有什么特别记忆深刻的事?不用与命案有关。”
有时候人的潜意识非常出色,特殊事件发生时,你觉得你慌乱,不记得所有,但其实你看到了,注意了一些东西,只是没想起来。
“记忆深刻的啊……倒是也有。”
李老夫人拍了拍宋采唐的手:“我路上想想,回到家跟你说怎么样?我之前命人去查死者的事了,现在差不多应该有回音,回去你正好一起分析。”
宋采唐不置可否:“那我今日就叨扰老夫人一顿了。”
李老夫人笑话慈祥:“我让刘妈妈给备好吃的!”
二人一路走回马车,刚刚坐上去,还未走,就看到有一个少年,朝这边走来。
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很高,也不知是这年纪抽条抽的,还是饭没好好吃,瘦的不行,都有点皮包骨了,但他一双眼睛长的极好,极亮,极灼,极深邃,像天边的星,为他气质增色不少。
宋采唐发现李老夫人也在看这个少年,而且看了很久……
“老夫人认识这个少年?”
李老夫人:“他就是谷氏的儿子,纪元嘉。”
宋采唐顿时了悟。
这里是京兆尹大牢,谷氏里在里面,纪元嘉出现在这里,不用说,肯定是来看他娘的。
“这孩子翻年就十七了,幼年失怙,其父生前是嫡长子,身负家业,膝下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父亲去的太早,稚儿年纪,寡母带着,如何不辛苦?”
李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都说市井生活不易,高门大户也轻松不到哪去。谷氏为宗妇,替儿勉力支撑,掐断叔伯兄弟心思,好好守着这家业,这里头有多少苦……旁人不会知道。这纪元嘉小时候中过毒,差点死了。”
宋采唐:“纪夫人很疼爱儿子?”
“哪有当娘的不疼孩子的?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不过谷氏有一点非常好,她疼孩子,却从不溺爱,对孩子要求很严格。谷氏出身书香世家,自身学问极好,纪元嘉幼时被毒狠狠折磨了几年,是谷氏亲自给他开的蒙,一路教到他能自己去学堂上学。”
李老夫人提起这些,对谷氏是相当欣赏的。
女人心软,尤其对自己生的孩子,哪能不疼爱?可谷氏就能做到,疼爱与教导分开。
“纪元嘉懂事明礼,人才好,又不失心计,只要继续下去,再几年长成,一定会是个好孩子,国之栋梁……”
宋采唐看着李老夫人,觉得老人家里眼里流露出了很多慈爱悲悯,跟往常很不一样。
她渐渐明白,李老夫人想帮谷氏,也想帮这个孩子。
谷氏母子经历坎坷,感情很深,纪元嘉是个不错的人,但十六岁,远远未长成,很容易叛逆。如果这个年纪好好过去,待到二十多岁,整个人人生观构建完毕,自不用担心,偏在这种时候,他母亲遇到了这样的事……
知事明礼的少年一旦叛逆,很可能撞的头破血流。
李老夫人不愿看到。
宋采唐看着李老夫人,不由心生敬佩。
这样的老人家,怎能不帮?
她想到一个方向:“这个案子,有没有可能同纪元嘉有关?”
李老夫人顿了顿,又想了想,才道:“应该不会?纪元嘉这些年一直在书院读书,今年更是出去游了趟学,最近才回来,没听说过他惹了什么事,他一向……不怎么惹事。”
说着,李老夫人又有些唏嘘,一回来就遇到这种事,也是惨了。
宋采唐又问:“死的书生,和纪家有关系么?”
“这得回去看查探资料才知道了,”李老夫人敲了敲车壁,示意可以走了,“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些年,谷氏早把家里收拾的消停了,纪元嘉长成,是这一代小辈里读书行事最好的,已然能撑家――而且纪家的人事,我很多都知道,死的那书生我没半点印象……”
二人说着话,时间过去的很快,不多时,马车就到了温家。
宋采唐扶着李老夫人刚下车,就见管事的过来报,有消息到了。
“慌什么,”李老夫人微微笑着,“去置了炭盆,沏了香茶,待宋姑娘暖暖身子,再说其它。”
第203章 死者蔺飞舟
时间紧急, 李老夫人派出去查消息的人没法做成卷宗,带着一张嘴就回来了。
匆匆行过礼, 跪在地上还没起来呢,就开始说话:“那死的人是个书生, 名叫蔺飞舟,二十多岁, 是个外来人, 本地无亲无朋, 没啥人脉关系,此来汴梁是为明年科考做准备……”
科考在来年二月, 很多距离远的学子不会卡着点来, 大多提前出发, 哪怕适应一下环境呢, 这种行为并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