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妃听了萧续的话正要娇羞地开口谢恩,下一瞬便看到了皇帝朝宜贵嫔的方向大步走去,她的眼眸瞬间有一道暗光划过,随后又立马扬起端庄得体的温柔笑意跟着走了过去,那眼里的暗光快的让人仿佛是错觉。
“妹妹真像个孩子似的,一不注意竟醉成这样。”赵贵妃语气轻柔,就像一个懂事的大姐姐在宠溺嗔怪自己调皮的小妹。
桂花酿看似清淡,实则后劲儿相当大,此时的长笙已经醉得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小脸蛋坨红,眼神迷离,正满脸傻笑地盯着脸色有些铁青的萧续。
萧续板着脸让迎冬和临夏一左一右地将长笙架回了含章殿。
这人一旦喝醉了,胆子就也跟着肥了,妖也不例外――
长笙觉得自己现在格外有气势,内心的力量暴涨,她双手叉腰直接对上面前的男人:“大杀……杀……杀杀”杀了半天没杀出来,索性放弃,她跳过称谓直奔主题:“我……我告诉你,我其实一点也不怕你,我很厉害的!”
萧续斜斜地靠在软枕上,不屑地轻嗤一声,果然是酒壮熊人胆啊!
“该死的臭小子,我告诉你,你再吓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萧续眼睛一眯,语气有些危险。他长这么大,虽然曾经是个受尽欺凌的可怜皇子,但也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该死的臭小子”,就是他爹也不曾。
此时站在周围的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我就……我就会变成大妖怪吃掉你!”说完为了验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她做了一个狰狞的鬼脸,然后猛地朝萧续扑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嚷嚷:“大妖怪是要吃人的,我要吃了你……”
萧续猝不及防,哪知道这女人竟会胆大包天来这么一出,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朝自己虎扑过来,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接,两人叠在一起摔倒待榻上,长笙在上面,萧续垫在底下。
萧续看着自己正上方的脸一时反应不及,少女白皙的面容如剥了壳的鸡蛋毫无瑕疵,因着醉酒的缘故,还晕染了一层薄红。两人气息相缠,他能清晰的问道少女身上的清冽的药香交杂着桂花的酒香,萧续觉得他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竟愣愣的没有伸手推开……
就在这时,他看到这女人忽然扬起一抹邪笑,没来得及给他思考的时间,长笙一把捧住萧续的脸,牢牢固定,然后将脸倏地贴近……然后她咧开嘴,用粉嫩灵活的舌头舔了舔整齐洁白的牙齿,嘿嘿两声狞笑,张大嘴朝萧续左边的俊脸狠狠咬了下去……
***
今日一早的朝会皇帝竟然破天荒地迟到了,勤政殿里文武百官们都已经整齐等候,过来将近一个时辰,皇上才姗姗来迟。
等到皇帝在龙椅上坐定,众臣齐齐下跪行礼,久久未有动静,好半晌才听到上方喊了“平身”。
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老油条,很敏锐地察觉到皇帝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妙啊!
有几个大胆的偷偷抬眼望上首瞄去,然后不禁愣住了――皇上左脸颊上那青黑的一圈是什么东西?淤青?可不像啊!倒像是……
就几个眼尖的的仔细一瞧便看出来了――那是一圈牙印!
居然有人把皇帝给咬了,还咬在脸上!到底是哪位勇士啊?
都是人精,这时候他们决计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诧异的表情,如往常一样,有事的说事,这没事的嘛……表面上一脸正气忧国忧民,其实内心早已开始猥琐荡漾――能在这位脸上下嘴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至少需要有机会和皇帝亲近。昨晚从赵贵妃生辰宴上,皇上带迫不及待难舍难分地将宜贵嫔带回宫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锦衣卫指挥使卓彦堂:看来皇上昨天晚上的战况很激烈嘛!
殿阁大学士连瑞年纪一大把:现在的小年轻啊……
白明渊: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他家那个倒霉熊孩子干的好事!
可惜……大概是被长笙的怨念诅咒久了,老天爷不想听白老爹的祈求――萧续阴沉的目光来回扫视底下的群臣,最后将目光定在缩头缩脑正努力淡化存在感的白明渊身上。
“白卿,钱道同的事如何了?”
白明渊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完了!看来真是他家倒霉孩子干的!
白明渊任职吏部,前些日子江南布政使司布政使钱道同被查卖官鬻爵,白明渊奉旨将其缉拿回京,却在途中让人给跑了。随后发现这钱道同似乎和韩王余孽有纤丝万缕的关系,于是表面上这事还是归吏部在管,实际上已经由锦衣卫全权接手,众臣心里都明白。而白明渊也因着宜贵嫔的关系重拿轻放,没成想皇帝今日居然又提起来了,摆明是要找他的麻烦了!
白明渊咬牙:“请皇上恕罪,臣无能,钱道同还未缉拿归案。”
萧续借题发挥:“这点差事都办不好,朕养你何用,一会自行去慎刑司领三十大板,再者罚俸半年。”
至此众人皆了然,原来真是宜贵嫔咬的啊!
***
朝堂之上,萧续的咬牙切齿,白明渊的凄风苦雨,作为罪魁祸首的长笙丝毫感觉不到,她刚刚从宿醉中醒过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口干舌燥。迎冬和临夏等人伺候她起床梳洗,长笙察觉到几人的脸色都怪怪的,便关心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昨晚都没睡好吗?”
迎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斟酌着开口问长笙:“娘娘……昨天晚上的是您都记不得了吗?”
昨晚上?昨晚上有什么事?貌似她在清和宫喝了好多甜甜的桂花酿,然后……后来的事她都没印象了。
临夏心地善良,知道平时这位主子是有多怕皇上,不忍心告诉长笙残酷的现实,见她正冥思苦想,就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娘娘,崇宁候府递了牌子,说是昨晚在生辰宴上见到了娘娘您,却没机会好好说会儿话,白老夫人甚是想念,想今日进宫与您好好见一面。”
对于白老夫人这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对白锦珈这个孙女相当不错,长笙心里也是有好感的,十分乐意和她见面。
到了晌午时分,白老夫人一行人被迎进了含章殿。
“老身拜见贵嫔娘娘。”
长笙赶紧将老夫人扶起身,“祖母这是客气了,快快起身吧!”长笙就是不习惯人类的这套俗礼,虚头巴脑的,明明双方是亲祖孙关系,就因为孙女成了皇帝的女人,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长辈还要下跪给小辈行礼。幸好她五百岁,还受得起老夫人这一礼,若换做真正的白锦珈,恐怕真会觉得有些不安了。
自长笙入宫为妃后,侯府的日子渐渐好转,白老夫人的病也跟着慢慢有了起色。这次随她一同进宫的有荣氏、二房夫人谢氏还有因为想姐姐闹着要一同前来的珍珍小妹妹。
最爱凑热闹的邢氏这次却未一同前来,据荣氏说,她现在正忙着给二姑娘筹备婚礼。
自三姑娘白锦珈惊掉一圈人的下巴封妃进宫并成功宠冠后宫以后,白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烂了,那个险些就要滞销的二姑娘白锦珊顿时众家争抢的对象,就连才六岁的小萌妹白锦珍也有人找上荣氏要给她定娃娃亲……
白锦珊的婚事顺利敲定,秉着长幼有序的原则,且四姑娘不慎惊了胎要好好调养,于是白锦琼进镇国公府的时间又一次不定期地往后延迟了,侯府和镇国公府商量妥当,等先忙完二姑娘的婚事再来忙四姑娘进门的事。
对此,邢氏心里舒坦极了,为女儿准备起婚事来更加干劲十足了。
第21章 下毒(捉虫)
二姑娘白锦珊的夫婿这次是由老夫人和白三爷在征求了二姑娘本人的同意后亲自定下的,不再邢氏插手。值得一提的是,这未来的二姑爷就是之前和二姑娘议过亲但被邢氏嫌弃的那位寒门出生的大理寺少卿之子。
白老夫人明白,这宫里本就有个被圣上看重的白太妃,如今又多了一个盛宠的宜贵嫔,现在的白家已经不需要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了,这位寒门出生的少年解元正合适,且这少年本身又是诚实上进的,家中又没有乌七八糟的乱事,只要二姑娘不作,小夫妻的日子定能过的和和美美。
白老夫人现在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儿孙们都能幸福安康,在经过四姑娘事件的打击后,另一个孙女终于有了好的归宿,她笑呵呵地对长笙说:“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也不希望白家什么辉煌鼎盛,只要孩子们安好我也就安心了,等将来珍姐儿、珉哥儿几个小的都有了合适的亲事,那就真是再无遗憾了。”
珍珍小妹妹才六岁,最是不知羞的年纪,听到祖母说她的亲事,也不害臊,小肉爪虚空中一比划,“祖母,珍珍将来要嫁一个大英雄,要有这么……这么大!”
殿里的人都被小孩子天马行空的童言给逗笑了,长笙看着几日不见又胖了一圈的小姑娘,故意逗她:“可是大英雄不会要是不喜欢胖嘟嘟的珍珍那怎么办啊?”
小姑娘顿时发了愁,她捏捏自己的小肥脸,安慰自己真的不喜欢的话,那她就找一个胖英雄好了!
含章殿里欢声笑语不断,禁宫西侧殿的毓灵轩里,气氛便是有些浮躁了。刘昭容将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屋子里急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外张望。
这时,她的大宫女蕊香急匆匆地进来了,刘昭容见到她,急忙过去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样,白家的小贱蹄子到底有事没事?”
蕊香摇了摇头道:“陈山买通了含章殿洒扫的小太监,亲自溜进去在院子里偷偷观察一番,那宜贵嫔一点事儿都没有,正在殿中和白家人有说有笑。”
刘昭容很是迷惑,她怔怔地在园杌上坐下来,一只手狠狠地抓着桌布,喃喃自语:“她没中毒,怎么可能?本宫是亲眼看着她把东西吃下去的,还吃了那么多,那可是七时散,服下七个时辰以后必会毒发,如今七个时辰已过,她怎么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说到这里,刘昭容倏地抬头看向蕊香:“会不会是陈山看错了,那女人脸色如何?”
蕊香又是摇头,皱眉道:“陈山说他瞧得仔细,确是宜贵嫔没错,而且她面色红润,气色很好,估计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刘昭容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道:“会不会是晴阳楼的那个钉子出了岔子,其实那边根本就没有给宜贵嫔下药?”
“不可能!那是刘家的一个死士,费了好一番力气培养出来的,她那里绝不会出差错的!”刘昭容斩钉截铁地否定。
“除非……除非白锦珈那贱人早有防备,才没有中毒!”
对,肯定是这样!
这么一想,刘昭容反倒是不着急了,她捏着一蛊茶盏,看着里面起起伏伏的茶叶,咧开红艳的唇畔:“既然这样,那就让本宫帮你们一把,让你们鹬蚌相争,本宫就做那得利的渔翁!”
她轻抿了一口茶,对蕊香道:“你且先找个可靠的人去含章殿的小厨房探探情况,然后找个合适的人收买了,尽快下手。晴阳楼那边,本宫让陈山去准备。”
晴阳楼。
一个圆脸面容普通的宫女匆匆入内,对着正在绣花的姜黄色宫装女子行礼低声道:“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刘昭容已经上当了,她准备收买含章殿的人给宜贵嫔下毒,然后再推到娘娘您的头上。您看,这是陈山交给我的,说让奴婢找机会放进娘娘的妆匣里。”圆脸宫女手摊开,将一个青花小瓷瓶给眼前的女人看。
“还是娘娘高明,放出假消息让刘氏误以为娘娘对宜贵嫔下毒,以刘氏的性格见到宜贵嫔没事定然坐不住,等她真给宜贵嫔下毒,咱们的一石二鸟之计便成了。”
女人停下手里的绣活,淡淡瞥一眼小瓷瓶:“仔细收好了,别让人瞧见,这可是要还给刘氏的。还有……含章殿和刘氏那边都要盯紧了。”女人一顿,又接着道:“阿琴,刘氏遭皇上厌弃,你跟着她绝无出路,此时若是成了,本宫定不会亏待你,”
圆脸宫女阿琴立马跪下,一脸真诚地表忠心:“奴婢既已投靠娘娘,就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女人没有说话,红唇一勾,露出一个艳丽的微笑。
***
天色已暗,含章殿内,长笙托腮趴在桌上看着上面精致的菜肴,经过咱们多天的相处,她已经习惯每晚等皇帝过来一起用晚膳。可今日,都过来快两个时辰了,饭菜都冷了,皇帝还是没出现,也没有遣人通知她,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终于饥饿战胜了害怕,她招来迎冬:“迎冬,要不你派人去未央宫问问,陛下什么时候来。”
如果不来,那就最好了,她可以多吃两碗饭。
迎冬又露出了早晨时那纠结又诡异的表情,她咬唇斟酌一会儿,最终还是狠狠心,决定告知娘娘残酷的现实,早死早超生。
“娘娘,您……真的不记得昨晚上您都干了些什么?”迎冬小心翼翼试探这问。
迎冬话音刚落,长笙就察觉到殿内的宫人们目光一致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且神情都相当微妙。
长笙心里有些发毛,昨晚上她到底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摇摇头,用眼神询问示意迎冬,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迎冬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接下来的话让长笙顿时宛如晴天霹雳,“娘娘您昨晚回到含章殿以后,先是骂皇上……该死的臭小子,然后又在皇上的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昨晚皇上走的时候脸色阴沉地像要吃人。”
长笙一时间没法笑话这样一个悲惨的事实,她傻讷讷地重复迎冬的话:“我……骂了皇上,还咬了他?”
迎冬悲壮地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听说今儿个皇上上朝的时候,脸上有好大一圈青紫的牙印,大臣们都……”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她们的贵嫔娘娘双手猛地插入发间,死死揪住发根。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把“大杀器”的面子和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她要不要给阿玉留个遗言――云岐山东山头大杨树底下的那块石头下有她攒了五百年的家当,就让狐狸和云岐山的那些小伙伴们都分了吧!
迎冬见她披头散发,仿若一下被人抽干了魂魄的样子,既可怜主子又可怜无辜的她们,当今圣上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主子,她们迟早小命难保。
一旁的胡嬷嬷到底要多吃几年饭,虽然她也很愧疚,觉得对不起老夫人,昨晚她实在是没来得及拦住啊!
微微叹口气,胡嬷嬷镇定走上前道:“娘娘,今晚皇上是不会来了,这些菜都冷了,撤了吧,老奴让小厨房给您做碗面条,无论如何,总是不能饿肚子的。”
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菌菇鸡丝面端到了面前,长笙呆呆地看着汤汁浓郁的面条,忽然抄起筷子,使劲儿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就算是死,她也得吃得饱饱的,若是做了饿死鬼去投胎,非得被整天想劈死她的老天爷给笑话死不可……
一大碗面就被长笙狼吞虎咽很快吃完,就连汤汁儿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面条后,她让人备了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玫瑰花瓣浴,然后香喷喷地躺在了柔软的宽大的拔步床上,四肢伸展。
她活不长了,就趁着今天“大杀器”不在,肆意享受一番最后的生活吧!
***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宜贵嫔损伤龙体,咬了皇上满脸牙印的消息开始满宫乱飞,还有人听说宜贵嫔因此失了盛宠,从昨晚皇上怒气冲冲离开含章殿开始,就再没有在回去过。
今夜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咬着被角暗自偷笑到睡不着觉。
太皇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喝养生汤,险些一口喷了出来,她不停地咳嗽,云姑忙上前替她轻轻拍背,太皇太后不禁摇头失笑:“这俩孩子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清和宫赵贵妃,正在剪花的手一顿,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仿若牡丹绽放:“看来是本宫多心了,以皇上的个性,这位宜贵嫔以后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而刘昭容,她的关注点全在那晚菌菇鸡丝面上,在听说宜贵嫔将整碗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后,脸色发红,抑制不住兴奋地来回踱步,她下的是可是销魂散,无色无味,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让人七窍流血不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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