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人惊讶的目光里,她走上前,精致的五官间不存半点情绪。
到了离年轻人只剩半米距离的时候,女孩儿停住了。
她弯腰,然后蹲下身,在阳光下白得通透的指尖伸向那亮面皮鞋的前端。
只是在触及的前一秒,她的手腕上突然一紧。
――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甚至不等丁玖玖顺着那微微绽起青筋的手背望上去,就被上面传来的巨大拉力,直接拎了起来。
一声惊呼里。
女孩儿踉跄几步,踩过那半米的距离。
她被直接贴脸拽到了年轻人的胸膛前。
第77章
这两人之间突然的变化, 惹得在场众人一起愣了。
丁玖玖也是被手腕处的疼劲儿拉回意识,她错开目光,皱眉想往后退,“寒先生,请你放开我。”
“寒、先、生?”
寒时把这个称呼重复一遍, 像是在舌尖滚过一圈才一个一个抛了出来。
还带着火烫的余温, 灼得丁玖玖耳膜都疼。
两人目光相交。
丁玖玖在那双眼里只看得见自己冰冰凉一道身影, 发虚,透着冷意。
好像还有更多。
可惜没等她分辨清楚,那人眼一敛, 所有情绪遮回去了, 细密的睫扫落一声短促的笑。
“好。”
没人知道他“好”的是什么。
但站在他身后围了半圆的那几人看得见的是,话出口,他攥着女孩儿手腕的五指也蓦地松了。
丁玖玖退两步, 趁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揉着手腕,低头不去和那人的目光再对上。
女孩儿的动作表情, 一分一毫不差, 全数落进寒时眼里。
那娇小的影儿被洇下去,凉得刻骨的情绪覆上来, 一双瞳子像浸进冰潭里。
看得人彻骨生寒。
偏丁玖玖似乎毫无所察, 只低眉顺眼, 一副恬然安静, “寒先生如果不怪, 那我先回学校了。”
旁边人屏着气, 都等寒时一句话。
却等了半天,一口气快噎得背过去,也没能等到。
场中气氛正微妙而尴尬,侧边追上来个声音。
“寒先生……”
这一声和方才丁玖玖喊得是同样三个字,但出口已经大不相同了。
娇娇怯怯,松松软软,也不知道如何能用三个字,就勾得在场人想脑补一出旧情往事。
丁玖玖都忍不住抬眼,看过去了。
声音的主人和声音很像。
柳眉杏仁眼,腰肢纤细衣着时尚,裙子恰好包到大腿中间。
往下那两段白腿,晃得寒时身后几个中年男性差点迷瞪成蚊香眼。
所幸后面还站着位女士,嫌弃地看了几个同事一眼,上前走到寒时身旁,给两人介绍。
“寒先生,这是我们专程为您找的导游。您代徐总视察,无论学校还是山区建设,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参观的景儿,您都可以直接找她。”
丁玖玖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
如果不是提前听见林总怎么交代的,她说不定真要听进这番话去了。
导游?参观?
……怕不是把某位“游客”导到床上参观。
心里奚落完,丁玖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无论往哪儿导,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咕噜咕噜往上冒酸泡泡,发酵陈醋似的,分明是她自己不该有的贪心和妄念。
见几人目光和焦点不再落过来,丁玖玖无声退了两步,转身往校内返回。
临踏进校门的前一秒,她听见身后有个松懒的嗓音带笑,震得阳光都在脚边抖。
“好。合作愉快。”
“……”
丁玖玖没表情地垂眼。
嗯,应该确实会很愉快。
――
傍晚,丁玖玖回了四合楼。
从前年那次支教开始,此后每年的暑期支教,学校领队的负责人和老师都在四合楼一楼有两间单独的会议室和休息室了。
这一年总负责人还是卢平浩,只不过没了前年那种特殊状况,卢平浩多数时间都是在镇里统筹。
于是这片分教区的负责人就成了丁玖玖。那休息室和会议室,也成为她休息办公以及跟队里三个小组长开会的地方。
没什么不一样的。
丁玖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四合楼内走。
进院门时她瞥了一眼门旁。
……除了这熟悉的豪车停靠模式。
没什么不一样。
然而她第三遍自我催眠还没读完,这边刚进院内,视线无意一抬,便被前方那两人折了大半。
――
光天化日,院子里人来人往,目光只往一角落。
偏这一角里,那柔若无骨的小模特几乎要全然贴到男人身上去了。
亲亲昵昵,也不知道是在背哪一块山头的导游资料?
而倚着廊柱的男人似乎浑不在意,薄唇间衔着根烟,眼帘半阖,眸子也半遮半掩,是笑是恼还是打情骂俏,全然看不出来。
只是不知道那人头顶是不是装了雷达。丁玖玖这边停下脚还没有过五秒,那松懒垂着的眼帘就突然抬上去。
漆黑的眸子,隔着这半院里来来往往的幢幢人影,也清晰地定格进她的模样。
约是发现男人有些心不在焉,那小模特往他身上贴得更欢。
……辣眼睛。
丁玖玖也不给自己催眠了。她没表情地扭开脸,往旁边楼梯口走。
松散走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丁玖玖以为自己会听见那懒洋洋的腔调喊住自己。
可惜等她数到了楼梯间的第一节台阶上,数到那似乎追来的目光终于被门墙遮挡在后,她也没等到那一声。
女孩儿停住脚,低下头。
有只蚂蚁打她脚尖儿前过。
等目送那只蚂蚁进了蚂蚁洞,丁玖玖才慢慢抬起手,放到自己心口。
砰,砰砰砰。
怎么听怎么是要心律不齐的节奏。
丁玖玖苦笑了下,仰头,顺着z型楼梯来回伸折的缝隙里,寻着一隙阳光。
她伸手遮了眼。
……你是在怕,还是在期待啊,丁玖玖?
最好是前者。
因为万一是后者,那你以为的自己伤好了,痂褪了,就都只成了你以为。
――
真正的那个你大概已经摔在悬崖下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只剩这一缕魂儿,不甘心地飘上来。
还要佯作一切都好的假梦。
……
丁玖玖这一天神思浑噩,惦记着早些入睡,晚饭都未吃,她便窝进休息室的被窝里。
被子兜头一蒙,管外面锣鼓喧天还是声色犬马,睡便是了。
她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