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暮冷笑了一声,走到他对面,男人姿势优雅地坐下,垂眼淡漠地开腔:“你第一次出现在金三角,是十岁的时候,瘦不拉几,跟在当时臭名远扬的黑面将军奈尔身边,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十二岁的时候,在奈尔跟北部军阀对战时,一战成名,成为奈尔的心腹,十八岁的时候,你带头反叛了奈尔,夺下他的军权,接手他的地盘,一跃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军阀首领。”
厉沉暮声音顿了一下,见对面的司迦南面不改色,依旧邪肆浅笑时,淡漠地说道:“司先生成名之后的事情,广为流传,我也不再重复,只是我好奇的是,十岁之前,司先生又身在何处,是何身份?”
第140章 各自捏着对方命脉,半斤八两
司迦南踏上南洋的第一天,相关的调查信息就摆在了厉沉暮的桌子上。厉沉暮一直隐而未动。
一个在动荡不安地带的土匪头子,借着手里的枪杆子,做起了占山为王的勾当,这类过惯了枪林弹雨日子的人,突然摇身一变,要变成上流社会的绅士,所图必然极大。
厉沉暮思来想去,原因只能出自他的身世。司迦南跟南洋又会有什么联系呢?他盘点了所有有印象的世家豪门,没有跟他情况相符合的。
司迦南气定神闲地笑道:“厉少去查了我的身份?显然还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不过我手上却有你南洋诸多信息,包括清欢的。”
厉沉暮不为所动,点出司迦南最致命的弱点:“听闻司先生跟随奈尔将军时,是孤身一人,大约是六年前才突然出现了一个妹妹。”
司迦南的身份查不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司迦叶的身份并不难查,这一切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司迦南眯了眯眼,终于收敛了所有的轻视以及看戏的成分,正视地说道:“不知道厉少想知道我与清欢的哪些细节?”
司迦南眼底闪过晦涩难懂的暗光。迦叶的过去绝对不能被挖出来,尤其是被厉家人挖出来。
很好,现在他们彼此都掐住了对方的命脉,半斤八两,唯有老实合作或者彻底翻脸,两败俱伤!
厉沉暮见拿回了主动权,薄唇勾出一抹微凉的弧度,男人深邃如古潭的幽深凤眼眯起,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我要知道你们之间所有一切细节。”
司迦南冷笑了一声,当年那些事情,他知道,迦叶知道,他身边的心腹也知道,算不得大秘密,只是清欢失踪以后,他派人抹去了所有的痕迹,是以其过境迁,厉沉暮再派人去查,一点也查不到了。
“不知道厉少是想问清欢为何会出现在金三角,还是想问我一个臭名昭著的军阀头子,为什么杀人如麻却留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在身边?”
司迦南坐正身子,勾唇,邪笑,一字一顿:“自然是见色起意。”
厉沉暮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猛然断裂,男人眼底冒火,杀气横生,一拳揍在了司迦南最引以为傲的俊脸上。
*
清欢从文化区出来之后,一直心里不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五小姐,是回厉公馆还是去哪里?”东子也是脸色发白,他才上岗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主子的主子,吓死他的咧。
荆哥平日里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操练他们时又狠又准,没有想到厉少一个世家公子也有那种凌人的气势。
“回厉公馆。”清欢语气恹恹地说道。厉沉暮下午来找她,那神情分明是有事,也不知道司迦南在他面前说了一些什么话。
清欢一路上脑袋都是纷纷乱,回到厉公馆,正进了偏厅,便见顾女士跟人在说话。
只见一对畏畏缩缩的男女坐在顾女士面前,双眼四处溜看着厉公馆满屋子的珍稀古董,时不时地点头谄媚地笑道:“阿玫,你说的对。”
清欢骤然一见,脸色苍白如雪,指尖泛白。
第141章 逃出狼坑,却入虎穴
清欢站在偏厅的入口处,深呼吸,克制住颤抖的身体。
只听女人讨好地说道:“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因为小杰年纪大了,连媳妇都讨不上,就寻思着来借点钱,给他买个。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穷,亲戚中就你过得好,住大房子,有人伺候,不来找你,找谁呢。”
“没错,当年你那丫头没地方去,还是我们收留的,不然我们也不来伸手要这个钱。”男人粗鄙不堪的声音响起,一副我来找你伸手要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女士一早被清欢跟厉沉暮在一起的事情吓倒了,躺了一天,又听管家说,乡下表姐和表姐夫来了,她也是一时蒙了心就放人进来了。
顾女士近些日子来,连连受挫,在厉公馆被压制得毫无地位可言,厉晋南压力过大的时候就打骂她,如今生的女儿也隐隐要压制她一头,顾女士便只能从这些穷亲戚这里找些优越感和虚荣心,只是放了人进来,见是这样粗鄙不堪的夫妻,又有些后悔。
此时见他们张口就要钱,心里也猜到了,她一边让佣人去取她的包来,一边嫌弃地说道:“拿了钱,你们就快点走,厉家人快要回来了。”
两夫妻一听能要到钱,顿时都乐了。
“放心,阿玫,你的事情,我们一句也没说,我们就想给小杰买个媳妇。”女人小心地讨好着。
清欢再也听不下去,气的小脸煞白,浑身发颤。
她走过去,一字一顿地冰冷地说道:“今日,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来要钱的男女一听有人打断,顿时不高兴地转身,看见冷若冰霜,漂亮的不像话的清欢,女人顿时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尖叫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也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上下瞟着她。
清欢忍住心底泛起的厌恶,吩咐管家说道:“赵伯,你问下厉沉暮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老管家赶紧给厉沉暮打电话。
顾女士一听,顿时挣扎着起来,有些不高兴地开口:“清欢,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这是表姨,表姨夫。你的户口还是上在表姨夫家里的呢。”
清欢冷笑,看着中年妇女脸上掩饰不了的惊吓,以及男人那龌龊的眼神,冷冷地说道:“我自然记得。表姨,表姨夫既然来了,何不留下来吃完晚饭,想要多少钱,我姑姑那里没有,我这里有不少呢。”
“不,不用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女人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她。
“你有病吧,臭婆娘,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们也养过她一段日子,拿她钱是应该的。”男人不乐意了,粗暴地说道,“要走你走,没钱我是不会走的。家里小杰要买媳妇,我还要还债,我不走。”
清欢指尖狠狠地攥进掌心,身体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却又感觉一股深浓的悲哀涌上心头。
她出身卑贱,自是不能改,母亲如菟丝花,父不详。
当年她被厉沉暮赶出家门,堪堪成年的少女,逢此剧变,无处可去,只能听从母亲的话,去投靠素未谋面的表姨一家子。
那一家子生的儿子是傻子,男人好赌成性,意欲强女干她,女人对她打骂不停,最后更是要她嫁给她的傻儿子。
她住的那一周,度日如年,最后在夜里逃出来,却陷入另一个深渊之中。
管家挂了电话,走到清欢面前,说道:“大少爷说,他马上回来。”
清欢点了点头,心里的恐惧少了一些,她双手紧握成拳,仰起脖子,站的笔直,眉眼冷若冰霜。
第142章 这一拳,算是提前收的利息
云端里,厉沉暮那一拳揍的凶狠而迅猛,司迦南条件反射地躲避开来,嘴角仍是被揍了一拳。
司迦南打架就没怕过人,正要撸袖子,厉沉暮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峻面瘫脸,优雅地退出了战斗圈,冷冷地说道:“没人教你,别人的东西不要碰吗?”
司迦南动了动生锈的骨头,克制住体内的嗜血因子,冷笑道:“厉少身手不错,听闻师从西洋剑术大师罗伯特先生,新式武器面前,这种花把式早就该被淘汰了。”
“揍你,足够了。”厉沉暮垂眼,淡漠地说道,“你时间不多,我的人若是查到了你妹妹的出身,筹码就不一样了。”
司迦南被白揍了一拳,脸色阴沉,也不做那一派肆意风流的姿态,冷冷地说道:“既然撵走了人,又何必来惺惺作态,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
“当年你做下那等无耻的事情,将她撵出去,她无处可去,只得去投靠滇南深山里的表姨一家子。那家人做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恶心,对了,如今人应该在厉公馆了。”司迦南懒洋洋地站起身来,看了看时间,冷笑道,“今日你这一拳将合作的诚意打没了,别拿迦叶的事情来要挟我,等你能查的出来再说。清欢那表姨一家的消息算是我白赠你的。”
谈话到此为止,司迦南冷笑,厉沉暮想要再从他口中挖出更多过去的事情,只怕要重新找些筹码来了。
司迦南有恃无恐地出了套房,正好见肖骁挂了电话,进去,顿时勾唇一笑。
肖骁就跟揣了个圣旨似的,欢欢喜喜地敲门进来,说道:“厉少,清欢小姐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吃晚饭?”
这还是清欢小姐回到南洋之后,第一次向厉少示好,肖骁觉得这日子总算是有个盼头了,险些喜极而泣。
“家里来了什么人?”厉沉暮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男人英俊冷峻的面容半隐在暗影里,喜怒未知。就在刚才,在这间小小的套房里,他心头不止一次掠过刺骨的杀意,司迦南又何尝不是。
只是两人终究是隐忍未动。如今双方都隐藏了致命的底牌,就连言语之间都是试探居多,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今日揍他一拳,算是提前收利息。
肖骁想起管家确实提到说五小姐的表姨夫妇来了,连忙说了。
厉沉暮猛然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起身沉沉地说道:“回厉公馆。”
厉公馆里,清欢站在偏厅里,一动没动,隐隐占据了偏厅的出入口。
顾女士见这远方亲戚,一个坐在地上,瞧这架势就爱耍横打赖的,另一个直着脖子,不给钱不走,而自己女儿竟真的去喊厉沉暮回来吃饭了。
顾女士头疼欲裂,走过去,一把揪住清欢的胳膊,小声地说道:“你犯什么混,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难道还真的留下来吃饭不成,厉沉暮回来见了,没准会气的将你我都撵出去。”
顾女士已经深信厉沉暮捏住了她的把柄,言语中都小心翼翼了几分。
“他们要钱,给钱就是了,赶紧打发了走。”顾女士对这穷亲戚是不胜其烦,只想眼不见为净。
清欢看了母亲一眼,那些事情她羞于齿口,但是要她就这么放过这对无耻的夫妇,绝不可能。她要的就是等厉沉暮回来,那男人出身世家,身份尊贵,行事虽然强势却有道德底线,见了这等阴沟里生活的人,自然会动怒。
第143章 这真是造孽啊
清欢按住顾女士的手,低低地说道:“母亲放心,厉沉暮不会迁怒到您的身上。”
那男人心高气傲,这些年又何尝真的将顾女士放在眼里过。
顾女士拉着清欢说话这会子。
所谓的表姨夫妇见来了这会子,一个厉家人没看见,清欢是个年轻的小丫头片子,顾玫过去又有一大摊子糊涂账,不敢对着他们耍狠,顿时胆子也大了起来,见没拿到钱,便将主意打到了偏厅里陈设的古董身上。
“这花瓶不错,阿玫啊,你们家反正也多,我拿一个回去插花。”女人抱住一只明代的五彩八仙人物花觚,本来想塞进包里的,但是花觚太大,只讪讪地抱在怀里,也不撒手。
清欢冷笑,那五彩八仙人物花觚,早先被厉娇打碎了一个,这是最后一个了,有价无市的东西,她敢拿,也不怕走不出去。
“没见识的东西,那破东西能值几个钱,没看见上面还摆着一尊玉娃娃吗?”男人说着,想伸手去搬,那尊翡翠玉娃娃雕刻的憨态可掬,是整块玉髓雕刻而成,厉家子嗣单薄,这尊娃娃摆在那边是图个吉祥,图个多子多孙的。
顾女士这一见,脸色铁青,叫道:“撒手,你们疯了不成,这里的东西也是你们能拿的?”
别说顾女士,就连一边的老管家都看不过去,强忍着没吱声。
“怎么就不能拿了?不就一个破花瓶吗?”女人当场就拉了脸,嚷道,“你当初将这丫头丢我们那的时候,我们是供她吃,供她喝,现在翻脸不认了?”
说完就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哭道:“我们真是命苦啊。”
厉沉暮从外面赶回来,远远地便听到争执声,待进来,看见这地上撒泼的和那搬玉髓娃娃的,男人英俊冷漠的面容立刻阴沉了几分。
他也不看那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脱了外套,丢给佣人,然后走到清欢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白的近乎透明的小脸,低沉地开腔:“手怎么这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