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阿娘来过,又不见了。”陆心颜道:“她去哪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能去哪?”陆丛远仍然以为他见到的是林如月的鬼魂。
“那阿娘和你说过什么?”
“什么也没说。”陆丛远似陷入回忆,露出遗憾懊恼的神情,“她要是能和我说说话就好了。啊,不对,她问我是不是认识她,然后一副很痛苦的样子捂着头,倒在地上…我想去看她,结果来了一群黑衣人…”
“黑衣人?”
“是啊,黑衣人将她带走了!”陆丛远喃喃道:“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是我罪孽深重的缘故吗?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不能原谅我吗?”
他貌似又陷入了混乱中,开始胡言乱语。
陆心颜趁机问:“你哪里对不住阿娘?”
她心里也很好奇,到底林如月、瑞王和陆丛远三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陆丛远亲自给林如月下毒,又骂她骂得十分难听,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提之便能让他暴跳如雷。
陆心颜恨陆丛远对林如月的无情,愤怒之下给他下毒,让他体验林如月的痛苦。
那时他都不肯改口,也不忏悔。现在不过见了林如月的‘鬼魂’一面,陆丛远便表现出同以往截然不同的面貌,一心求死,祈求原谅,甚至愿意来世在一起。
是因为向身体里的毒屈服了吗?
在陆心颜看来,显然不是,否则陆丛远应该向她求饶,让她拿出解药才是!
“阿月,你就原谅我带我走吧,来世我愿用一生弥补我今生犯下的错误…阿月…”
陆丛远似乎根本没听到陆心颜的问话。
看来今天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陆心颜转身离开了安康伯府。
一回到悦心院,星罗道:“小姐,陈平侯刚刚去见国公爷了。”
陈平侯?公孙墨白的祖父?
云阳大长公主属意武辕,陈平侯虽然从未表态,但不反对则代表同意。
明着公孙墨白与萧逸宸交好,但暗地里,泾渭分明,陈平侯与他们镇国公府也从来没什么交集。
“知道是什么事吗?”
“听说公孙公子那日从宫中回去后,昏迷了半月到现在还没醒来。”星罗道:“眼看就要不行了,陈平侯便厚着眼皮上门,想让白芷去给公孙公子瞧瞧。”
“阿爹怎么说?”
“国公爷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白芷是皇上亲封的乡君,又是你的人,他不好拿主意。等你和白芷回来了,问问你们意见再说。”
“我知道了。”陆心颜回头,见白芷面色怔仲,不由喊了两声,“白芷,白芷。”
白芷好像才回过神,“什么事,小姐?”
“随我一起去见阿爹。”陆心颜道:“陈平侯求上门来,大概是希望我们看在公孙公子最后倒戈相助的情份上。从这点上来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拒绝,你觉得呢?”
白芷垂下头,“我听小姐的。”
她这话说得没错,陆心颜偏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此时容不得多想,两人一起去了苏院。
陈平侯果然拿公孙墨白最后相助的事情来说事,“郡主,乡君,本侯本不想上门麻烦两位。但墨白是本侯最得意的孙子,如今昏迷半月,眼看就要不行了,本侯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相求!请看到墨白最后选择站在三皇子这边的份上,替他去看看好吗?”
陆心颜答应了,让子言陪着白芷去大长公主府。
陈平侯千恩万谢。
大长公主府。
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的公孙黑白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灰败,气若游丝,似乎随时就会撒手人寰。
白芷连忙取出银针,在公孙黑白身上连扎数针。很快,公孙墨白的气息便顺畅了许多。
陈平侯大喜,正要说几句恭维话,白芷道:“侯爷,请您先出去,我要替公孙公子仔细检查。”
“好好好!本侯在外面侯着,乡君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出声!”陈平侯连忙退出房间。
房门关上后,白芷熟练地替公孙墨白解开上衣。
他身上的伤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有多严重。
那天公孙墨白将她从武辕的人手中带走,去了已经被官府封闭起来的倚萃楼。
一去到公孙墨白便晕了过去,白芷替他检查时,才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近十道伤口。
有些深可见骨,血肉翻飞,白芷实在不知道,他是如何撑到倚萃楼才晕过去的。
她手上没有银针,好在带了些保命的药,喂他吃了一颗后,替他包扎好伤口。
倚萃楼里有些残留的干粮,她和公孙墨白两人在那里待了三天,如同之前在江临的孤岛里生活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三天里公孙墨白一直昏迷,直到第四天早上才醒来。
在他一个属下汇报完现在京城的情况下,便带着她进了宫…
离开前白芷曾叮嘱,让他不要乱动,回去后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伤口,好好养伤。
但现在看来,那天公孙墨白不只乱动了,回来后更是没有好好医治过,才会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或是后来处理得不大得当,有些已经腐烂,有些流着黄脓。
白芷咬着牙,稳住心神,用小刀将那些腐肉和黄脓一点一点处理干净。
然后洒上药,替公孙墨白包扎好。
她体力不佳,等替公孙墨白弄好后,已经汗流夹背,气喘吁吁。
强撑着喂他吃了一颗药,开了药方后,白芷准备离去。
陈平侯拦住她,恳求道:“乡君,可不可以多呆半天?本侯今日去求国公爷,已经用尽了脸面,若是墨白再出什么事,本侯实在不知道还能求谁了。”
白芷本想拒绝。
镇国公府暗中潜藏着危险,上次在鸡汤里给陆心颜下安胎药的人,还没查到是谁。因为之前蒋氏煲鸡汤时,从来没有避着谁,整个厨房里的人,以及不少来往厨房的下人,都有机会接触。
在那之后的这几天,陆心颜的所有吃食都由程嬷嬷在悦心院里准备,然后再由白芷检查过后食用。
不是怀疑程嬷嬷,而是担心对方会在她们想像不到的地方下手,比如水里,或是一些特殊的食材以及调料里。
开始白芷担心今日她不在,对方很有可能会趁机再次出手。
后来一想陆心颜她们早已经有了防备,或许这次能抓到对方也说不定!
白芷便答应了下来,“侯爷,我体力有些不支,可否安排一间厢房让我歇息片刻?”
“好的好的,本侯马上去安排!”陈平侯大喜过望。
快黄昏的时候,白芷去到公孙墨白房间,帮他把脉查看。
屋子里飘着残留的药味,看来下人已经按时喂他喝过药了。
指尖下公孙墨白的脉象平稳,看来好好调养几天大概就无碍了。
她正要起身,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力不大,却分明是抓住了。
白芷盯着手腕间那苍白的手指,轻声唤了一声,“公孙公子?”
按理说他现在还没到醒来的时候才是。
床上的公孙墨白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子似乎费力动了动,睫毛随之颤动,却是没有醒来。
应该只是无意识的!白芷想要将他的手拿开,那手明明看着没使力,可她居然拿不开。
“公孙公子?”白芷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床上的公孙墨白似经过大力挣扎,猛地吐出口长气后,缓缓睁开眼。
本来黯淡无光的桃花眼,见到白芷的瞬间,渐渐染上光彩。
“白芷姑娘,你又救了我一命。”公孙墨白虚弱道:“算上前两次,你已经救了我三次,看来我不以身相许都不行了。”
白芷眉心一跳,用尽量平静的口吻道:“公孙公子此言差矣,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不管。”公孙墨白道:“我本来已经决定一死一了百了,可你却非要将我救回来。既然救了我,你就得对我负责。”
他语气带着无赖,白芷忍不住道:“这些年我救过不少人性命,若人人都像你这样赖着我,我可负不起那么多责。”
“还有谁赖着你?”
白芷:这是重点吗?“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大夫,只负责治病救人,别的不管。”
“别人你当然不用管,但我你得管,反正你得管。”
公孙墨白突然抓住白芷的手腕放到嘴边,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白芷啊的一声,“你做什么?”
“先盖个章。”公孙墨白道:“防止你不守信用,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白芷:…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冷淡道:“公孙公子既然已经醒了,那我就告辞了。”
“我会好好养伤的,你不必担心我!等我好了后,我就去找你,你记得要对我负责。”
白芷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公孙墨白这次受伤,不会是将脑子弄坏了吧?
“你要是想耍赖,我缠到天涯海角,也会要你负责!”
白芷落荒而逃。
――
九月初一,科考开始。
蒋氏一大早送走柳涵后,回到汀呤院补觉。
自打隆德帝下令加考,柳涵决定下考场试一试之后,蒋氏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像所有孩子要参加高考的父母一样,她不敢给柳涵太大压力,只能在心里暗自焦急。
如今终于开考了,蒋氏放松下来,是死是活,很快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