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含娇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殿下赏赐。”
魏浟点点头。
书房里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两人隔着几案,一左一右坐在软榻上,一瞬间画面定格,好似空气都凝固了,对方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慕含娇有点喘不过气,扶着几案站起来,再次欠身道别:“那含娇先行回府了,告辞。”
“嗯。”
慕含娇捂着小腹,一步一顿走出书房,来到门口,阿桃扶着她,两人直往外头走去。
片刻后,魏浟也跟着出了书房,站在门口屋檐下,目若寒潭,幽幽看着丫环搀扶着慕含娇,两个小小的身影渐渐离去,消失在了尽头。
身边苍术不知从哪走了出来,幽幽道:“殿下何不送回去。”
魏浟瞥了他一眼,凛冽的目光扫在苍术身上,苍术觉得被刀子割了一般,背脊生凉,连忙道:“小的多嘴……”
想了想,魏浟询问:“你说她有隐疾?”
苍术道:“猜测而已,需要让经验丰富之人摸一下才能确定……若是猜得不错,恐怕有些难治。”
魏浟沉默了片刻,没有再继续说这个,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拧,吩咐亲随陈越:“把高殊找来。”
表哥不要?
听上去就觉得高殊肯定做了什么禽兽的事。
*
去过昭王府的事情很容易就瞒下来了,慕含娇回去之后,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
母亲知道她头回月事这么不顺,专门请了大夫给她开了药方调理,还亲自来照顾她。
高云轻自己病还没好,听说慕含娇卧病在床,也亲自过来探望。
高云轻面色苍白,肌肤透明轻薄得能看见下头青色血管,正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慕含娇。
阿桃扶着慕含娇坐起身,在她背后垫了软枕,慕含娇舒服的靠着,才问:“你身子还没好,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高云轻担忧道:“我一直都这样,习惯了,倒是姐姐你,之前还好好的,这是突然怎么了?”
大家都是姑娘,慕含娇也就没多顾忌,不好意思的回答:“只是头一回来月事,吓到了。”
高云轻嗤笑:“姐姐现在才头回来?我……都来一两年了呃。”
“好像是有点晚,不过没什么大碍,就是疼得要死。”
“我倒是不怎么疼。”
“羡慕……”
高云轻软糯糯的声音道:“我还等姐姐好起来,再与我说出海的事呢。”
“好,等我好了就跟你说。”
两人说了说闺中密话,高云轻又想起来正事:“对了,下个月三哥十八生辰,他请大家到风涧楼庆生,让我跟姐姐你说一声,请你也一起去……”
慕含娇点头:“我自然会去。”
高云轻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而且,他说想要姐姐你画的那副灯笼怪的画作,做他的生辰贺礼。”
高殊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竟然狮子大开口,要她辛辛苦苦画了大半个月的画?
慕含娇果断拒绝:“不给,那幅画是专门画给我娘的。”
高云轻还开始撒娇了:“据我了解,三哥从来也不轻易问人家要东西,这次是他生辰,都厚着脸皮开口了,姐姐你若是不给,怕是说不过去吧……姐姐不如就给了他,之后再重新画一幅吧。”
慕含娇那幅画,昨日已经让阿桃拿出去装裱去了,三分画七分裱,装裱估计都要小半个月。
慕含娇还在犹豫,又听高云轻道:“姐姐若是不送那幅画,还得费心思想送什么,多麻烦……”
慕含娇轻笑:“二表哥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帮他要东西,嗯?”
高云轻吐了吐小舌头:“没有,姐姐你想多了。”
其实,高殊就是答应生辰那天,高云轻也可以去赴宴……高云轻自从前些日晕了,一直身子没好起来,姨娘绝对不会让她出门,只能指望高殊想办法了。
可惜,慕含娇一口咬定画要给娘亲,就是不肯给高殊。
*
两日后,镇国公府另一头,三公子高殊书房之内,隐隐听有男女争执的声音。
“高云旖,这种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高殊坐在书案前,冷着脸看着她。
高云旖还不知他指的什么,捋着手中丝帕,漫不经心道:“三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高殊冷笑:“你听不懂?你知不知道,要查到一个逍遥书生的身份有多容易,而且随便给他点银子,他就什么都招了,你莫不是还以为查不到你头上?”
特别是,高殊之前私底下掌管着昭王在京城暗中情报,几乎对京城的事情了如指掌,还能查不出一个逍遥书生哪里冒出来的?
高云旖冷笑一声:“你说那个逍遥书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让人去办事的时候,绝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很自信,跟她没关系,绝不承认。
高殊苦笑:“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昭王也在过问这逍遥书生的下落,若是让他知道是你干的好事,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我!”
一说起昭王,高云旖脸色微微一变,有点绷不住了。
这种小事,怎么昭王和高殊都来管闲事?莫不是那个慕含娇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高殊还道:“含娇表妹不过是上回没请你喝茶,没跟你说食人岛的事,你何必如此小肚鸡肠,让那逍遥书生在话本里把她抹黑成那样?”
高云旖捏着手帕的手紧了几分,瞪着高殊,阴阳怪气道:“我说了不是我,你就是不信,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你总是胳膊肘往外拐?
“还含娇表妹,喊得这么亲热也不觉得肉麻,你与她走得过分亲近了吧,这么处处维护她,莫不是对她有什么意思?要不要我去跟娘说说,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早点把你们婚事订下,干脆让她做我三嫂得了?”
高殊被她气得都翻了个白眼,他维护的到底是谁!这件事,他明知道魏浟也在过问,连魏浟都没说就给掩盖下来,维护的分明就是自己这个瞎胡闹的亲妹妹。
高殊厉声道:“怎么在你眼里看什么都这么龌龊?”
上回说他们拉拉扯扯,这回干脆说他们想订婚?
“是我龌龊,就你含娇表妹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行了吧,切。”高云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此离去。
高殊简直头疼欲裂,抬手捏着眉心,暗下叹息……他原本还答应慕含娇要把逍遥书生揪出来,结果谁知道揪到了自己妹妹的狐狸尾巴。
高云旖一路回了房间,坐在凳子上,便死死攥紧了拳头。
她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爹娘都疼她,三个哥哥从小对她百依百顺,今日三哥为了个慕含娇就训说她一顿。
果然三哥就是对那个慕含娇有意思吧?小小年纪就一副狐骚媚子的样!
碧羽面色略显慌张,道:“姑娘,三公子知道那件事了?”
高云旖轻哼一声:“知道又怎么样,我不承认不就行了,反正他又不能拿我怎样。”
“姑娘该不会当真要撮合三公子和表姑娘吧?”
高云轻冷笑一声:“她才来镇国公府几天,就想做我嫂嫂?她也配!”
作者有话要说:娇娇:哼,做了禽兽的事的人明明是你,是你!是你!
某浟:为小表妹操碎心的一天*1
——
对了,道具的预告还很久远,咳咳,和治病有关,
第13章
因为一本《东海寻仙记》横空出世,逍遥书生的名字在洛京城一夜爆红,人尽皆知,魏浟自然也听说了一些动静。
他还曾问过高殊:“逍遥书生可是你家表妹的化名?”
高殊讪笑:“什么我家表妹,是我们家表妹。”
魏浟沉默片刻,却又问:“问你是不是,费什么话。”
看高殊只好回答:“自然不是,那个逍遥书生,我觉得两种可能,要么自己出过海,要么,可能是那日踏春,许多人听了表妹叙述,不知怎么传到了那人耳中,他便撰写成书……手长在他身上,他要写,我们也管不着。”
“我怎么听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按理说,高殊不是应该嫉恶如仇?
“事实如此……”想了想,高殊道,“殿下是不是对这位新来的表妹有点太上心了?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怎劳殿下亲口问询。”
毕竟,上回还问高殊是不是对慕表妹无礼,这回又查逍遥书生是谁,对他妹妹都没过问过……
魏浟目光阴翳了几分,问:“要这么说,你岂不是比我更上心。”
“殿下与我怎可相提并论,先不说我们只是兄妹之情,再者我男未婚女未嫁,可殿下早与我三妹订下婚约,总问别的姑娘,难免会引起误会。”
说着,高殊声音压低了几分,试探道,“私以为,有这功夫倒不如多问问三妹的事,毕竟她才是你的未婚妻,殿下这么疏远也不太好……”
魏浟道:“我与她也不熟,问了两句,就不是兄妹之情?”
“呃,呵呵,说得也是,是我失言……”本来是提醒他对自己妹妹关心一点的,高殊琢磨着他对哪个女子好似都差不多,也不好再说下去。
魏浟想了想,转而问道:“你生辰,想要什么?”
高殊讪笑:“我生辰不足为提,给什么要什么……倒是下个月就是祖母六十寿辰,不知殿下可备好贺礼了?”
“……说起来,舅舅可是给进京朝圣的藩王都送了请柬?”
高殊回答:“送倒是送了,可大多数急着赶回封地,能留到下个月的也没几个人……不过我听说,汉中王和楚王都已经答应前来贺寿。”
高殊笑得带着嘲讽:“呵……那汉中王心怀鬼胎,听说小姑姑寡居在家,竟然跟我爹求娶,想让小姑姑给他做续弦……不知殿下以为,这桩婚事能结么?”
汉中王是皇室宗亲,皇帝堂弟,平庸无能之辈,这些年不瘟不火。
魏浟道:“问我作甚,问小姨去。”
*
慕含娇在床上躺了两日,腹痛渐渐缓了过来,因为月事量少,三日就干净了。
这日早上与母亲一起前去给外祖母请安。
外祖母衣着向来喜好简朴随意,如今年已六旬,满鬓斑白,一脸皱纹,天生的唇角上扬,带着慈和的笑容。
她念着慕含娇前两日卧病,给赏了一青花瓷罐子装的阿胶糕,还道:“皇后让人送来的阿胶糕,我这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也吃不上这些东西,娇娇该趁着年纪还小好生养一养才是,现在受这种罪,今后每月一回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