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是不是――”宣荷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怎么了?”元嬷嬷也跟着皱起眉,只是她是生气,“好端端的。”
宣荷盯着赵宜安的眼睛:“公主,您还记得奴婢是谁么?”
她的话音一落,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莲平正收着桌上的药粉纱布,闻言回过了头。
元嬷嬷神情愣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回过神来,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宣荷不依不饶:“公主,我是宣荷,您还记得奴婢吗?”
但赵宜安不发一言,只垂着睫毛不声不响。
这下连元嬷嬷都慌了起来,赵宜安因为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也最为娇惯,要是放在从前,宣荷只问了第一句就该被拉出去打了,哪能说到现在?
她连忙看向赵宜安,三个人齐齐注视着她。
只等着赵宜安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赵陆:科科,我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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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见
“记得,你是宣荷。”赵宜安说。
语气笃定,但元嬷嬷三人的心,却似被冬夜凛风刮过。
赵宜安不记得了。
手上的药瓶“咣当”一声滑落。莲平连忙去捡,只是才一弯腰,眼眶就红了起来。
元嬷嬷仍坐在杌子上,面上泪珠不住滚落。宣荷呆呆望着赵宜安,赵宜安也回望着她。
“怎么哭了?”赵宜安像是有些害怕,伸出手抹掉了元嬷嬷的眼泪,然后又去抹宣荷的。
“宣荷,怎么哭了?”她既疑惑又不安,不住用手擦着宣荷的脸,但宣荷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最后抱住赵宜安的手,埋在床头痛哭了起来。
右手动不了,赵宜安紧张极了,她用左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宣荷的头发:“不哭,我记住了的,你是宣荷,你是嬷嬷。还有你――”
赵宜安转向莲平的方向,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羞涩又期待的笑:“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儿?”
*
“醒了?”
在谨身殿里换下朝服,赵陆揉着手腕,一面问一面朝殿外走去。
凌晨下了一场雪,整座皇城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琉璃瓦上皆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金公公在后头跟着,闻言回答:“是,寅时过了不久便醒了。”
“哦?”赵陆不紧不慢走着,“温家来人了?”
“并无。玉禧殿的人怎么去的,就还是怎么回来的。”
赵陆便道:“这么说,是朕的姐姐命大了?”
这话金公公就不敢接了,一时间,众人都失了声。
赵陆接着说:“派个人去玉禧殿看看。”
金公公应下:“是。”
*
玉禧殿里难得安静,众宫人循规蹈矩做着自己的事,但暖阁里却愁云惨淡。
“公主,还认得出这个么?”元嬷嬷手里拿着一只木匣,小心打开,摆到赵宜安面前。
匣中是一颗小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帷帐阻隔了小窗里照进来的光,这颗珠子却径自泛着淡淡的蓝绿色。
赵宜安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住,她微微睁大眼,盯着夜明珠一动不动。
元嬷嬷怀着希望,向她解释:“这是两年前,公主及笄时先帝送的贺礼。”
“公主最喜欢这颗夜明珠了,夜夜安寝都放在床头。”
赵宜安没有回话,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点在夜明珠上。
霎时间,那蓝绿色的光泽也染到了她的指尖。
“啊……”赵宜安轻轻张嘴,忍不住惊叹一声。
“公主……”元嬷嬷呢喃。
赵宜安忙收回手指,她像是做错了事,看着元嬷嬷小声道:“认得,是夜明珠。”
三人都暗暗叹了口气。
赵宜安察觉到身边人忽然间沉默下来,她有些慌张:“我认得出的。这个是夜明珠。这个,是玉做的葡萄。”
比美玉还要莹泽润白的手指,指着床榻边元嬷嬷等人翻出的旧物,努力辨识:“这是小虎头,是先皇后给的。还有这个――”
元嬷嬷忙握住她的手指:“好了好了,公主都认得的。是我们想岔了。”
赵宜安抬眸望向元嬷嬷,眼底含泪,睫毛上挂满水珠。她一抬眼,泪珠便沿着面颊滑下。
元嬷嬷用帕子擦掉了她的泪,她还在小声重复:“我都认得的。”
东西被一一收起来,只留下赵宜安实在喜欢的那颗夜明珠,由她拿着玩。
散发着淡淡光泽的宝珠,很是讨赵宜安的喜欢。她用被子蒙住夜明珠,一边惊讶于它的微光,一边躲在被子里轻轻笑出声。
莲平收回视线,赵宜安虽然醒了,但她似乎忘记了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
“嬷嬷。”莲平太担心了,“公主虽醒了,可仍喊头疼。现下又是这样境况。好歹去养心殿求求情,派太医来看看才好。”
元嬷嬷停下手里的活计:“我何尝不心疼?罢了,温家指望不上,一会儿我便带人去养心殿。都是先帝的孩子,哪里又有隔夜仇呢?”
说完这话,元嬷嬷回头去看床上的赵宜安。却发现帷帐后的人一动不动,连笑声都听不见了。
“公主?”元嬷嬷轻声走过去。
床上的人仍是没有动静。
元嬷嬷转头,莲平冲她做了一个嘴型:“睡了?”
摇摇头,元嬷嬷觉得不对劲,她伸出手撩起帐子,然后拉下了被角。
赵宜安手脚蜷缩,怀里紧紧抱着先前那颗夜明珠。她半阖着眼,紧咬着嘴唇,神情有些涣散。
元嬷嬷慌了神:“快拿止疼的丸药来!”
莲平连忙去翻柜子,又倒了温水,小跑过来。
“药来了!”
元嬷嬷小心扶起赵宜安,将丸药塞进她嘴里,又仔细喂她喝水。
莲平推了炭盆过来,用银著拨了拨炭灰。很快,四周便更热起来。
赵宜安紧皱着眉,咬着牙一声不吭。她在元嬷嬷肩头靠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好了。”
声气还有些虚弱,赵宜安轻轻安慰着身边二人:“不疼了。”
元嬷嬷替她擦着脸侧的汗:“躺着罢。”
莲平一面低泣着,一面蹲下.身收拾。
暖阁里又静了下来。元嬷嬷瞧了一会儿赵宜安的睡颜。
琼鼻樱唇,桃面羽睫。
以前的赵宜安,顶着这张脸,不论走到何处都是被千宠万爱。皆因她是先帝最小最娇养的女儿。
湖阳公主何曾委屈过自己?现在却连疼都百般忍耐,不肯说出口了。
元嬷嬷呆呆出神,连莲平来喊她都未察觉。
“何事?”元嬷嬷忙拭去眼底的泪珠,一面问道。
莲平有些急:“说是养心殿派人来,结果宣荷却与人吵了起来。”
元嬷嬷一震:“越发没了体统。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瞧瞧。”
既然赵陆发话了,金公公自然很快就差遣人到玉禧殿。
只是赵陆说“去看看”,于是来的人便只是个蓝灰衣的小公公。
彼时宣荷正在外替小宫女们派分活计,头里听见养心殿来了人,还高兴着那人总算有些良心。再后来,一瞧见小公公孤零零一人,又说了只看看公主就回去的话。
宣荷登时便明白过来,大怒:“‘看’?你算什么混账东西!也敢说‘看看公主’?”
来之前金公公什么都没说,宣荷又是这样泼辣霸道,养心殿的小公公便垂着头,瑟瑟发抖由着她骂。
“若心里真有咱们公主,何故昨日不来?听见公主醒了才打发这么个人来探听。昨儿等了半宿,太医都不敢来。为何不来?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假惺惺装什么姊弟友爱!”
“宣荷!”
元嬷嬷急冲冲赶过来,朝着宣荷劈手就是一巴掌:“你迷了心窍了!说这样的胡话,还不快退下!”
转过身,元嬷嬷正打算宽慰边上立着的小公公,便听见外面闲闲的一声。
“是么?”
赵陆负手进来,问道:“你倒说说,为何不来?”
金公公领着众人,垂手侍立在这位少年天子身后,神色颇紧张。
――玉禧殿的人,还真敢说啊。
元嬷嬷方才出去了,暖阁里剩下莲平守着赵宜安。只是赵宜安睡不着,她便坐在杌子上,陪着赵宜安玩珠子。
木匣里各类珍珠玉石滚来滚去,莲平轻声提醒:“这个,动这个。”
赵宜安用手指轻轻一拨,便把莲平的玉珠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