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挑衅!她就是故意的!”
坤宁宫里, 傅妈妈打听好了消息, 急匆匆的进来。
傅芳苓靠在软塌上,她现如今觉得当皇后挺好的, 单说这面阔九间, 进深三间的坤宁宫,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乾清宫比这儿好了。
公主养在西边,一点声音她都听不见,就好像从来没生这个女儿一样。
只是位置不太稳, 叫这份喜欢大打折扣。
听见傅妈妈进来, 她放下西苑内教场送来的马匹名册, 眉头微微一皱,道:“又怎么了?”
傅妈妈想起来皇后吩咐过在这殿里要安安静静的,便放缓了脚步,道:“今儿早上许贵妃要去检查太后的慈宁宫,叫人灰溜溜地赶了出来。”
“她面子上过不去,还在慈宁宫门口大放厥词,说明天还要继续。”
傅芳苓眉头一皱。
傅妈妈一想到许元姝吃瘪,心中便是一阵快意,“不过是个贵妃,连正室都不是呢,怎么就敢顶撞太后?依奴婢看,她的好日子也没两天了。”
还有去乾清宫伺候皇帝的事儿……说了怕皇后不高兴,可是不说傅妈妈自己心里也难受。
她便折中道:“她这些日子是太过招摇了,皇宫里现在的确就她这么一个出众的,可是还有以后呢。等新嫔妃进来……她没两个月就十七了。”
傅芳苓便又想起这事儿来,马上就到日子了,该找个机会说一说选秀的,只是看皇帝半点不提,而且新宫女不日就要入宫,跟后宫上来的增添人手的名单一比,基本就没多几个人。
皇帝完全是不打算选秀了……宫里剩下人也都装聋作哑――全等着她这个皇后出头。
傅芳苓心中一阵气闷,看着傅妈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凌厉,“你小心点,在我这儿说顺口了,出去一秃噜嘴,小心她打你板子!”
傅妈妈忙低下头,应了声“娘娘说的是,奴婢一定牢记在心”,又道:“只是奴婢听她们的意思,许贵妃这次搜宫背后怕是得了皇帝的允许,听说要把内廷十二宫都搜个遍,连太妃的宫殿也要搜一搜。”
傅芳苓猛地坐直了身子,反问道:“连坤宁宫她也敢?”
傅妈妈迟疑了片刻,只是不等她回答,皇后便烦躁的挥了挥手,“她连慈宁宫都敢去,这坤宁宫又算得了什么?”
“娘娘,既然太后都赶她出去了,不如咱们――”
“那就是找死了!”傅芳苓越发的心烦意乱。
“你想想宫里发生的这一堆事儿,皇帝会怎么想?皇帝登基,肃清内闺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该在后宫女眷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办了的,拖到现在八成还是因为皇帝原先没想到,手下也没多少人,他连当个王爷都过得扣扣索索的,就更别说当皇帝了。”
“他现在才理出头绪来……我能挡着吗?”
“我若是拦了,这脏水该往我身上泼了,皇帝不能废太后,皇帝可是能废皇后的!”
傅芳苓咬牙切齿起来。
傅妈妈一脸的心酸,“那明儿……”
“你请她到内室,我跟她说!”
傅妈妈应了声是,叫人收拾东西去了。
慈宁宫里,太后连午饭都没吃,看着面前的两碗药发呆。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没意思了,可是等到日上中天再等到夕阳西下,最后到了夜幕低垂,这两碗是温了又温,她依旧没喝。
一直在内室陪着她的湘君跟宋妈妈都是一脸的担心,道:“娘娘……”可是顿了顿,也就只有一句,“您用些饭菜吧。”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道:“时至今日……哀家不得不承认,时候不一样了,现如今的哀家……连她也斗不过了。”
湘君跟宋妈妈听见这死气沉沉的言语,不由得都跪了下来,眼中垂泪,“娘娘,您千万不能这样想。”
不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面前两碗汤药,一口气全都干了下去,惊得湘君跟宋妈妈两个顿了顿,才奉上漱口的温水跟蜜饯。
只是太后挡了,“良药苦口……良药苦口啊……”她长长一声叹,眼中忽现几点精光,道:“她这一手的确是把哀家绕进去了。”
“她气得哀家赶她出去,明日再把后宫一搜,这脏水就全泼到哀家头上了,甚至以后就算有别人做点什么,也是哀家的错儿。”
听见这种话,湘君跟宋妈妈两个不由得对视一眼,“娘娘……”
“可是哀家不怕。”太后冷笑一声,“哀家看了太多贵妃的好下场了!哀家要好好养着身子,哀家现在身体康健,哀家一定要等到她倒台被皇帝嫌弃的那一天!”
湘君眼中迸发一丝希望,宋妈妈又是一声情之切切的“娘娘……”
“去拿哀家的百衲衣来,明儿去请佛纸来,哀家要代发修行,在慈宁宫里做个居士,从明儿起,慈宁宫上下都跟着一起吃素,哀家要许个大宏远,愿佛祖保佑我大魏朝风调雨顺。”
太后冷笑了几声,“慈宁宫封宫,哀家就是躺在床上不动了,也熬到她死!”
太后说完,目光又落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人身上,“你们也不过担心,哀家缩了,前头还有皇后挡着呢。”
“跟哀家相比,想必皇后的位置对她更有吸引力。”太后笑了笑,道:“你们去歇着吧,守了一天也累了,哀家想明白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两人起身,行了礼一前一后的出去,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哀家的确是活不过几年了,可是哀家觉得皇帝的喜欢……怕是连哀家剩下的寿命都比不上!”
“哀家等着你死!”
“哀家要叫你比祺贵妃死得更惨!”
日落时分,皇帝回到了长乐宫,只是看见他的许贵妃还穿着早上那一身大妆,不由得抬了抬眉头,又把手一抬。
宫女太监们也不用吩咐,早就知道这是要跟贵妃娘娘独处的意思,便都悄无声息的出去。
皇帝看她正正经经的起来,正正经经却又小心翼翼的行礼,等行完礼还扶了扶头上的冠,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怎么还是这一身?”皇帝问道。
许元姝嗔道:“好容易有机会穿一次大礼服,总是要穿够一天的。”
她又把头一偏,明显是埋怨的意思,“上次就没穿够一天。”
想起上一次,再品品中午那一次,皇帝意犹未尽的笑了笑,道:“这衣裳穿得怪累的,你不嫌沉吗?”
皇帝看着她正襟危坐的样子,连头都不偏不倚的,方才瞥他那一眼,头冠又有点歪了。
“这衣裳穿着得两个宫女左右扶着才行,你这也太――”
皇帝不由得伸手想去把她这冠摘下来,许元姝一躲,道:“快别闹了,一会儿就脱了。”
皇帝又把手缩了回来,换了个法子,“你一向最是喜欢干净的,今儿中午……怎么还穿呢?”
许元姝瞪他,把领口微微拉开一点,露出里头雪白的里衣来,“里头衣裳换过了,还沐浴过了呢。”
皇帝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就是故意的。”
许元姝脸上有被说破心事的懊恼,她站起身来就要走,道:“罢罢罢,还想叫皇帝夸我两句来着,看来是等不到了。”
他伸手抓住许贵妃佩戴的霞帔,道:“织金云霞纹霞帔,我帮你脱了吧,这么沉,回头脖子该疼了。”
这一拽就叫许元姝摔了,只不过是摔在皇帝怀里。
许元姝还半真半假的推他,“这大礼服冬天穿太冷,夏天穿太热,也就春天秋天能叫人过过瘾。”
皇帝便又笑了,“我看看你里头衣裳换得哪一套?”
第346章 脸肿了
第二天一早, 许元姝迷迷糊糊地醒了,皇帝已经不在了, 长乐宫的寝宫里安安静静的连一点点动静都没有。
窗户没开, 屏风挡着, 还有床幔围着, 好像天还没亮一样。
她这些日子的确是松懈了。
许元姝躺在床上皱了皱眉头, 原先皇帝起床的时候, 她还能有所察觉,至少能伸手拉一拉人, 又或者打着哈欠睁开眼睛说一句“我送送陛下”。
虽然皇帝肯定是一句, “你睡你的。”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一点都察觉不到了呢?
是因为皇帝动作太轻?还是因为她没了警惕心?
许元姝轻轻叹了口气, 扬声道:“什么时辰了。”
外头有了声音,蔓珊快速走了进来, 道:“刚到巳时。”
可见昨儿是真累了, 不然不会醒得这样晚。
许元姝掀了帘子,却没看见伺候她穿衣洗漱的小宫女, 眉毛稍稍一挑, 就听蔓珊道:“娘娘, 陛下早上起来,吩咐施公公带着张公公还有甘巧两个去搜宫了。”
许元姝微微有些发愣。
皇帝这么一来,那就把事儿全都揽了过去。
这些日子,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 都看出来施忠福是比上不足, 比下有余,虽然忠心耿耿,但是办事能力的确是差了一点。
尤其是跟他比的两个人是戴恩和六斤。
一个是康平帝的掌印太监,一个是先帝的掌印太监。
要是没有他们两个,施忠福慢慢学着,几年之后至少也能成个守成之辈,只是前头他自己也飘了,再加上有人撺掇,几件事下来,施忠福自己都有些心灰意冷,虽然他依旧是掌印太监,可生生把司礼监的生活过程了混日子。
不过就算是这样,皇帝也还是信任他,他依旧是皇帝最信任的一个。
派他去,比派另外两个能办事儿的,还能表明皇帝的态度。
这么一来……昨儿跟太后那一场争执,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皇帝的授意。
许元姝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微微叹息一声,道:“叫人来洗漱吧。”
蔓珊应了声是,不过脚下没动,又道:“慈宁宫封宫了,太后换了百衲衣,去了头饰,说要祈求大魏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说要茹素一年,叫……叫宫里这些用了荤腥的人都别去她宫里。”
许元姝冷笑一声,翻身下床,蔓珊急忙上前给她批了衣裳。
“这么说,慈宁宫上上下下的都吃素了?”
蔓珊点头道:“昨儿晚上去御膳房说了,要新制备锅碗,还要新起几个灶台。”
“她可真能作。”许元姝毫不客气的说。
蔓珊眼皮子抽了抽,主子敢这么说,她是不敢的,便道:“还说不用去请安了,听说皇后娘娘早上过去,就被拦了,连宫门都没开。”
“挺好,以后西边不用去了。”许元姝应了一声,蔓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出去叫了小宫女伺候她穿衣洗漱。
许元姝坐在镜子前头,看着梳头的婆子给她绾发髻上钗。
斋戒沐浴封宫祈福?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等她下一次出来,就是拿着刀要杀人的时候了……
不过她能不能出来,还两说呢,这么好的机会,不把她憋死在慈宁宫里,那是真的对不起死在她手下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