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声吼,众人安静,纷纷看向蒋三姑娘。
令窈打量蒋三姑娘:“你声音嚷得这么大,是想引起我注意吗?”她兴致缺缺,收回视线:“可惜了,模样还算好,就是仪态差了些,并不能入我的眼,还是留给表哥罢。”
蒋三姑娘又气又羞,“我又不是进宫给你选的。”
“我也不要你呀。”
蒋三姑娘差点气哭,情急之下随便揪住点事就想反击:“郡主入宫为何穿成这样,难道你也想考女大学士,所以才将别人的衣服借来一穿?”
令窈笑道:“何来借一说?这衣裳本就是我的,今日是我受封女大学士的日子,我不穿它穿什么?”
蒋三姑娘惊讶:“今年的榜首是你?”
令窈叹口气:“怎么人人见到我都要问这句话,光是今日我便听了三回,看来我得做块牌子挂在胸前,写明‘吾乃女大学士是也’。”
闺秀们嗤嗤笑。
令窈见状,抬臂优雅转一圈,拿出名士风流的做派,道:“有哪位小娘子想同住我的秀凰殿吗?”
她去捞人衣袖,闺秀们笑着躲开。
太子及时出手,拽走令窈:“表妹,时间不早了,同我回东宫用膳罢。”
令窈意犹未尽,朝人群中几个姿容出众的闺秀摆摆手:“以后你们入宫,报我的名号即可,记得回家问父母,看他们是否愿意让你们做伴读。”
闺秀们捂嘴轻笑,宋花茗小声同宋清影说:“小姑姑,我没弄错吧,她是要同太子殿下抢女人吗?”
宋清影连忙捂住她的嘴。
旁边蒋三姑娘自觉脸上无光,羞愤不已:“她定是存心阻碍殿下选妃,传到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耳里,她定要挨罚受骂的!”
人多力量大,蒋三姑娘问宋清影:“要么我同贵妃娘娘说说,你同太后娘娘说说?”
宋清影并不搭茬。
蒋三姑娘迟迟等不到回应,讨了个没趣,跺跺脚就走了。
蒋三姑娘走后,宋花茗试探宋清影口风:“小姑姑?你觉得那位宸阳郡主如何?”
宋清影:“她如何与我们无关,我们虽无需讨好她,但也不必得罪她。”
宋花茗提醒:“可是太后娘娘似乎很讨厌她,以往在人前提起宸阳郡主,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宋清影沉思半晌,道:“可陛下疼爱她。”
宋花茗还想再问,宋清影已经走开。
另一边,蒋三姑娘走到宫道绕了个弯,忿忿不平冲回贵妃宫中。
不等宫人们回禀刚才的事,蒋三姑娘已经开哭:“姑姑,有人要抢我的太子妃之位,存心阻扰我!”
蒋贵妃正梳妆完毕,见她哭成这样,吓一跳,道:“这是怎么了?”
蒋三姑娘添油加醋,将在花园遇到令窈的事一说,哭诉:“姑姑,她嚣张得很,肆无忌惮调戏参选的闺秀们,有这样的人在宫里,宫中的风气迟早被她败坏。”
蒋三姑娘间蒋贵妃呆滞,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可怜委屈,加把劲继续道:“姑姑,我好害怕,万一我的太子妃之位被她抢了――”
话未说完,蒋贵妃倏地一下站起来:“你确实应该害怕,但不是为了太子妃的事。”
蒋三姑娘怔住:“姑姑?”
蒋贵妃低眸睨她:“多谢你今日提醒我,不然我都不知道她回宫了。”
蒋三姑娘擦着眼泪说:“姑姑身为群妃之首,这样的小事姑姑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姑姑,接下来怎么办?”
蒋贵妃吩咐人:“取我的掌宫玉印来。”
蒋三姑娘窃喜:“姑姑,你要拿她立规矩?”
蒋贵妃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蒋三姑娘:“姑姑还想多活几年。”
蒋三姑娘听不懂。
蒋贵妃恋恋不舍拿起玉印:“好不容易分得协理六宫的权力,如今只能将这个烫手山芋抛出去了。”
蒋三姑娘迷茫:“姑姑?你去哪?”
蒋贵妃毫不犹豫往外走:“去太后宫里,将玉印还给她。”
圣上的心头宝回了宫,谁敢在这个时候管束六宫?
上一个试图拿宫规管教宸阳郡主的人,坟头草三尺高。她才不愿被太后当刀使,惹陛下厌恶不说,兴许还会葬送性命。
蒋三姑娘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了?她不过说了句宸阳郡主的坏话,姑姑怎地就要还玉印了?
自令窈在花园偶遇闺秀的事之后,她回宫的消息迅速传遍后宫。
各宫沸腾。
众人开始讨论哪间寺庙的平安符更显灵,求一个挂在殿门前保平安。
宫里人人紧张,东宫,令窈轻松自在地享受美食。
太子不知从哪里寻来许多新鲜玩意,令窈被勾住玩心,正打算在东宫留下来多待几天时,梁厚寻上门了。
令窈好奇:“你来作甚?”
梁厚:“你落在梁府的行李,我不敢收拾,也不敢让别人收拾,丢了东西说不清,还是你自己回去看着人收拾最妥当。”
太子一听,便知这是个借口,想要阻拦,无奈梁厚态度强硬,二话不说带令窈离开。
令窈出了东宫,嫌梁厚坏她兴致:“你干嘛。”
梁厚将话说得直白:“你务必谨记,绝不能与太子殿下太过亲昵,更不能对他生出男女之间的情愫。”
令窈起了叛逆心:“为何不能?”
第101章
梁厚不答反问:“你爱慕他?”
令窈噎住, 不想告诉他真话, 嫌他板着脸说教她,气鼓鼓往前奔:“要你管。”
回梁府的路上, 两人不说话。
他莫名其妙一番话砸下来,砸得她头昏脑涨, 他不肯告诉她原因,她也懒得问, 自己一顿胡思乱想,想完之后更气了。
梁厚定是觉得她不够端庄沉稳, 当不起太子妃的重任。
将来母仪天下,定会祸害表哥。
下马车的时候,令窈故意重重踩梁厚一脚, 瞪他:“谁稀罕做太子妃?这个位子不够我瞧的呢!臭梁厚!臭石头!”
梁厚平白无故挨了一脚,暗自吃痛,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少女气冲冲地推开他往府里跑了。
当天夜里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正式回宫。
郑大老爷被留了下来。作为此次陪同考学的长辈, 郑大老爷已经被赐了宫外屋宅,郑大老爷不愿挪身, 自请继续住在梁府,好方便同梁厚谈论时事文章。
郑府带来的丫鬟全都随令窈一起入宫,这些人原就是当年宫里伺候她的人, 对她忠心不二, 有她们在, 即便回了宫,她在自己的秀凰殿亦能同在碧纱馆一样自在快活。
梁厚将她从东宫接回梁府,又将她从梁府送回宫里。
或许是见她生气,他没有像平时那般长篇大论,而是简洁地叮嘱一句:“回宫后,少扮鬼吓人。”
令窈拉长尾音:“哦――”
“夜里莫要贪玩,想出宫玩就同陛下说,若是悄悄出宫,错过宫禁时间,我不会收留你。”
她不耐烦:“知道了。”
回了宫,在秀凰殿的第一夜,令窈将梁厚叮嘱她的话说给皇帝听。
“舅舅,你说梁厚是不是很唠叨很烦人?”
皇帝道:“他向来如此。”
缂丝屏风绣缠枝菊,灯影映出屏风前皇帝朦胧的身形,令窈伸手点了点屏风绣面,唤:“舅舅,你为何不坐过来些?”
从前舅舅哄她入睡,皆是在榻旁,他会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小声吟唱新词,如今他亦来哄她入睡,却特意命人搬来屏风隔开。
皇帝道:“卿卿,你长大了,舅舅不能再将你视作小孩子。”
令窈疑惑:“我长大与否,和舅舅远着我有什么干系?”
皇帝笑道:“做长辈的自该有分寸,分清界限何在,正因为卿卿愿意亲近舅舅,所以舅舅更该注意分寸。夜已深,舅舅稍后便会离开。”
令窈听闻他要走,急忙道:“可是我还没睡着。”
“那便快些睡。”皇帝转过头,隔着屏风,他在看她,问:“闭上眼睛了吗?”
令窈睁着一双黑灵灵的眼,侧身枕着手臂,眼帘中月光的冷白与烛光的暖黄糅杂,交汇处拖出皇帝长长的影子。她盯着影子发呆,细声说:“闭上了。”
皇帝不信:“真的?”
“真的。”
皇帝起身。
令窈下意识喊:“舅舅你去哪?”
皇帝坐回去,“不是说闭上眼了吗?怎地知道朕要走?”
令窈吐吐舌。
露陷了,舅舅好心计。
令窈在榻上翻滚,“闭上眼睛也睡不着,我不管,就是要舅舅陪着。”
“舅舅陪你说话罢,兴许说着说着,你就困了。”停顿半晌,皇帝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卿卿可知,幽州穆家为其嫡长子上书请了旨。”
令窈一怔,从枕边爬起,撑着半边身子,紧张地问:“他家请什么旨?”
皇帝笑:“不是什么大事,今年的春桑耕种礼,穆家想让穆辰良持笤。”
原来是为这个。
还以为是像前世那般强行请旨赐婚。
令窈松口气躺回去,“舅舅准了吗?”
“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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