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沈离经摇摇头,问红黎:“我们也要献个什么花好?”
红黎没想到还有这茬,回答得非常不负责任:“小姐院子里的海棠开得就不错,随便折一枝不就好。”
“那带过去不就蔫了?”
“那就在宫里随便折一只?”
“也好。”
桑采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得心惊肉跳,虽不至说崔琬妍不知礼数,但也实在太不把花神宴当回事,她做奴婢的也不敢多说,只盼着花神宴上别出什么差池才好。
第4章 摘花
闻人府内并不像其他府忙着准备花神宴事宜,仍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少年盘腿坐在马车上等他们,并感叹:“闻人府还真是,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他们都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
“景祁!注意言辞。”景巍仁出声喝止他,话音刚落就见少年一个翻跃下了马车,冲着从闻人府出来的几人跑过去。
“熏儿!”
“表叔叔!”
闻人熏被他一把托起转了个圈,嘻嘻呵呵笑个不停。
景祁看向闻人复和闻人宴:“表哥好,熏儿就跟我一辆马车啦。”
闻人复笑着说:“随你,不要让她闯祸就好。”
“嘿嘿,不会的,那人我就带走了。”景祁抱着闻人熏跳上马车,随后闻人宴和闻人复夫妇也上了各自的马车准备离开。
深知这个宴会容易被乱牵红线的闻人钰对此避之不及,决心装病在家里,赏自家的红梅。
闻人宴踏上马车时正巧沈离经的马车从旁路过。
她经过沈府自然是要看一眼的,谁知道刚掀开帘子一角就撞见闻人宴。
四目相对,她的心跳都漏拍了一下,迅速放下帘子坐回去。
红黎小声问:“小姐看到何人?”
沈离经还没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想起来竟觉得闻人宴的眼神越发清冷。偏偏就是那么一眼,若是以前觉得他是古板,现在就是冰冷疏离,比小时候还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沈离经:“好死不死,竟是闻人宴?”
桑采惊呼一声:“丞相!小姐你看到丞相了?”
她的惊呼声不仅是惊讶,还有一丝好奇和艳羡,惹得红黎都对她侧目。
沈离经一点也不奇怪连桑采都仰慕闻人宴,他从小名就冠京城,也不管是形容什么的,凡是能能想到的好词都往他身上加,以往每次听人夸赞闻人宴她都能学到些新词,女儿家暗中钦慕他,男儿对他半是嫉妒半是羡慕,何等风光的人。
闻人宴的名声在百姓口中也是传得神乎其神,就算哪天民间传他坐地飞升成仙也不奇怪。
沈离经是觉得不公平,她以前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名字,行事作风离经叛道不在乎旁人口舌,无非谣言传得过分了就抓个源把人揍一顿,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如今她死了这么多年,闻人宴的名声奔着光风霁月举世无双去。她倒好,净是说她为人乖张胡作非为的。
红黎见沈离经的面色不好,也未多问。
闻人宴在经过那不经意的一瞥后也未生出什么疑虑来,只是在看到那双眼睛时眉心微皱,很快面上又不见半点波澜。
沈离经不担心任何人能凭一双眼睛认出自己,数年过去,能记得她模样的人少之又少,而记得她眼睛的人也都在一夜间被大火烧了个干净。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沈离经坐得头昏脑涨,马车一停就迫不及待往下跳,晋堂扶着她下马车。
待她脚刚落地还没站稳,身后闻人家的马车也到了。
闻人家的马车向来是往低调宽敞做了去,可这木材贵重,怎么看都觉得是奢华。红黎回头再看一眼自家马车,顿时有了心理落差。
沈离经心想怎得哪都是他们家的人,简直是避无可避。
“小姐,该进宫了。”红黎扯了扯她的袖子,声音细弱蚊蝇。“你知道怎么走吧,要不跟着他们?”
沈离经瞪她一眼:“你家公子还不至如此蠢钝,我们走。”
宫门口有崔远道的人来接,沈离经也就跟着走了,晋堂和其他车夫有专门的地方侯着。
景祁抱着闻人熏跳下车,看到前边的姑娘忍不住疑惑:“怎得还有哪家小姐像我们一样来晚?她们不都是忙着献花去吗?”
闻人复:“哦?这么说你备了花想去争一争头彩?”
“那是自然,赢了是要给我们小薰儿的,”他低下头笑眯眯的,“熏儿说是不是啊。”
闻人熏正扯着他的衣缘往上攀,又被闻人复给扒下来,把她放到地上。“该自己走了。”
她一落地就撒开双腿往前跑,几个侍从不需吩咐也就跟了上去。
这时沈离经仍是不慌不忙,一路上繁花似锦,她随手折几支献上去交差便好。
“小姐,那有棵垂丝海棠。”红黎提醒沈离经,她往那看过去,海棠花含苞吐萼,茂盛得挤在一起,她院子里的西府海棠这么一对比,除了树高大粗壮些以外,竟是半点也不如人家。
“就它了,我自己去挑个好枝,你和桑采在这看着。”沈离经说罢就提了裙子朝花树走过去。
花枝压得低,她寻了两眼便伸手去折那支合意的,谁知刚一掰,就听两人急着叫她。
“小姐!”
沈离经把花枝往身后一藏,就见一小丫头迈着短腿跑过来,人还是熟悉的人,一大堆人追着她跑的场景也很熟悉。
“又是你?”
闻人熏抬起头,眼睛一亮:“小婶……”她立刻收回去,又叫道:“姐姐……”
沈离经没听清她先前的话,只当小孩子是口误,并不多想。但闻人熏都跑过来了,怕是其他人也近了,她得赶紧离开。“啊?姐姐有事先走了。”
“姐姐我也要花。”闻人熏指着她身后的海棠。
红黎和桑采看向沈离经,两人都不知所措了,闻人熏身后一堆家仆看着呢,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们小姐。
哪个正经小姐花神宴当日在皇宫偷花的,传出去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沈离经手一僵,看向红黎的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你让旁人折吧,姐姐真的该走了。”沈离经不理会,赶忙加快步子,谁知闻人熏却扯着她的衣袖不放。
闻人熏身后的侍从装模作样让她放开,表面上拉也不肯拉一下,红黎和桑采也不敢动手。
沈离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小孩子向来是不敢缠着她的,她也从没想到小孩会如此棘手,还是闻人家的小姐,闻人家不是最讲涵养吗!
这方还在僵持,另一方也赶到了。
沈离经穿了一身浅鹅黄衫裙,外面还滚了一件绣花白色斗篷,斗篷是常见的款式,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上去。
景祁甫一开始便对她好奇,这时便走近了打量她。“熏儿?”
“表叔叔……”闻人熏的小手松开了,指着沈离经。“我也要花。”
景祁这才注意到沈离经的手背在后面,衣袖遮掩间隐约露出粉色。他想起这姑娘一直不仅来得晚,身后的婢女也是两手空空。
其他几人也走近,停在这里看着他们。
闻人复:“何事?”
景祁指了指沈离经:“哦,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去攀了枝海棠,熏儿便闹着要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离经此刻真的想裹紧她的斗篷立刻离开,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是以这种方式和故人相遇。
闻人复好整以暇地打量沈离经,面上还是一副笑盈盈的亲切样。“不知姑娘是……”
带路人弓了身子说:“禀正议大夫,是新任中书舍人的胞妹崔氏。”
闻人宴穿着的白衣上绣有银色暗纹,光线变幻时才明显,看似朴素却实为奢华贵重,这上好的皎月银丝也就只有皇家每年得到不足一百钱的上供,闻人宴的外袍就绣了不少,当真是把钱穿在身上。
沈离经偷偷打量闻人宴,却不知他也在看她。
“中书舍人……崔远道?”闻人宴微微皱眉。
“正是。”
沈离经低着头站在带路的侍从后面,决心装作没见过世面胆小如鼠的深闺女子。
一旁的景祁去帮闻人熏摘花回来了,看到沈离经低着头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忍不住说道:“表哥,不要为难小姑娘了,八成是第一次进宫不懂得礼数,随手折了花。”
沈离经瞥了他一眼,说人折花不知礼数,他偏也去折一枝。
桑采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贵人,本来对丞相满心倾慕的她,此刻却身子微颤地立在一旁,连头也不敢抬。
景祁看她瞥自己一眼,倒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你要献什么花上去呀?”
沈离经看了眼海棠,他惊愕地愣了片刻,还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说完后他回头看向闻人复。“表哥,你说这姑娘是谁家的?”
闻人宴:“中书舍人,崔远道。”
景祁把她手里的海棠扯出来,略有些无礼的举动让几人都皱起眉,他立刻解释:“你要真把这个献上去可是害死你兄长了,献花要送整一棵的,哪有人同你一般,折枝残花交差。”
沈离经:“啊?”不是这样吗???
景祁:“这么说你是没有备花?”
她是真的没想到,毕竟一开始想着,若有人想献些桃李海棠总不能搬一整棵去吧?
疑惑着,她往一群人身后看去,隐约就有几人抬着一整棵玉兰……
皇室的人当真越发神经病。
现在这情况,她也不好就地挖一棵。
看她这反应确实是一无所知,景祁觉得好笑,好心说道:“你若愿意,我吩咐人帮你备一棵也是来得及的。”
闻人宴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眼睛,闻人复好奇地打量自己的弟弟,又看向沈离经,最终还是摇摇头笑而不语。
“谢公子好意,大可不必如此,家兄想必已经备着了。”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这家人继续周璇。
景祁还想再说什么,闻人复拍了拍他的肩,止住了他。
“小女还有事,先走一步,失礼了。”沈离经如是大赦,拉着红黎二人离开。
闻人复凑近面色如常的弟弟耳边,小声说了句:“怎么,这个又是何处像她?”
闻人宴低垂着眸子,面上沉静不起波澜,眼睫却轻微的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哭唧唧打滚求收藏,不要让我单机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漫天刀雨跪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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