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一本正经地安慰他:“没事,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她没有她那么厉害,可拳脚功夫也会一点。
初三还想坚持,对上阿泠澄澈的眼睛,她想分房睡。
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是,随着她。
“好。”
两人相依为命共处一室的第三十九天后,终于被一堵墙隔开,阿泠在墙左,呼吸平稳,初三在墙右,彻夜难眠。
马车上有两床被褥,初三昨夜全给阿泠抱来了,可饶是这样,阿泠第二日张开眼的时候,还是手脚冰凉,一点热气都没有。
西南的房子没炕,衣裳在床头放了一整夜,用手摸摸,比冰凉的身体还要冷几分,阿泠口齿哆嗦地穿上衣裳。
由奢入俭太难了。
以前每天早上起床,初三都用内力将衣裳给她弄暖和了。
少了暖床的暖衣的,阿泠自力更生,在房间里跳了好几下,恢复些生力,挽好发髻。这时敲门声响了,初三端着热水茶盐进来了:“阿泠,洗脸了。”
“谢谢。”阿泠让初三进来,洗漱以后,见初三要如往常那般端水去倒,阿泠赶紧说,“初三,我自己来。”
刚碰上木盆边缘的手指轻轻一颤,初三抬起头。
“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这些事以后我自己做就行了。”阿泠说。
那个她出来的时候给阿泠身上弄了很多伤,比初三重,一路上都是他照顾她,可一个多月过去了,伤口愈合结痂,没什么大碍。阿泠不好意思继续让初三照顾她衣食住行了。
他不是她的奴仆。
他是朋友,阿泠没有过朋友,初三是第一个朋友,她不知道怎么和朋友相处,但初三做的事都是良姜做的,这就不对了。
阿泠决定从今日开始自力更生,她双手分左右端起木盆,向上用力:“初三,你松手。”
他的手放在木盆两侧,微微下压,阿泠没法端起盆。
初三目光落在阿泠握着木盆边缘手上,那些被藤条野草划出的痕迹不见了,手指修长洁白,像用枝头的雪捏出来的样。
脆弱干净,但不会有温度。
他深吸口气,放开手。
他放了手,压在木盆上的力没了,阿泠很轻松将木盆端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刚走两步,凭空多出一双手,端过木盆:“楼下人多,我去倒。”
话落,不等阿泠说什么,几大步就离开了。
阿泠一愣,无可奈何,只能在这儿等他。
初三上回房时,顺便带了早膳,熬煮粘稠的米粥,和两碟珙县泡菜。他将饭菜摆上桌,叫阿泠用早食,用完早食,初三起身收拾碗筷,阿泠忙着帮忙。
初三停下动作,叫她名字。
阿泠抬眸看他。
“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初三的眼神带着点受伤,像是小崽被主人抛弃的感觉。
阿泠愣了一下下,连连摇头:“不,没有,你做的很好。”
初三神色难过:“是我哪儿让你不舒服了吗?”
“怎么会,没有,你没有让我不舒服。”阿泠诚恳说。
初三不信,继续蹙起眉:“那你为什么不要我继续照顾你?”
“阿泠,你说,到底是我什么地方错了,才让你不愿意继续让我照顾你。”
他满脸都是伤心,眸光脆弱,强撑不哭。
就是有错误阿泠也说不出错误,何况初三没有错误,他细心体贴,在照顾她这途,和良姜比都不输。
“真没有。”阿泠绞尽脑汁让自己真诚些。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我继续照顾你。”初三照旧不相信。
“我没有不愿意让你照顾我。”阿泠不由得否认。
初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哀颓之感尽退,眼中都是笑。
是假的阿泠此时也说不出口,何况本来就是真的,初三照顾的她很好,只是她不想麻烦他,于是她点点头。
初三微微竖直身体,又说:“既然没什么不好,以后还是我照顾你可好?”
言下之意,不愿意我照顾你就是我没做好。
阿泠她看着初三,初三手绷的紧紧的,仿佛她一说不,好不容易维持笑意就可荡然无存,更有甚者,还可以当着她的面哭出来。
阿泠心软,对于在乎的人,阿泠的底线特低,她从前就不舍得初三难过,更何况现在。
所以她只能点头。
点完头她发现有些不太对,却对上初三含笑的眉眼。
她看着他,他利落地收拾好碗筷离开,他穿一件褐色的扎袖武士服,肩背舒展。
是很开心的样子。
阿泠轻吁一口气,坐在房间里等他回来,吃过早食两人就要上路了,范大勇说的山村有三十里,到了也是下午了。
马上就要新年了,阿泠想在年前解决掉这件事。
片刻后,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阿泠偏过头,微微吃了一惊:“怎么换衣裳了。”
他刚刚穿的是单衣,袖口被摩挲地有些脱线,干净是干净,却破旧。现在换了昨日新买的湖蓝色扎袖薄棉衣,说是湖蓝色,但颜色偏浅,近似于水蓝色,水潭深幽,看不见底,里面或许藏着温驯的讨喜生物,也可能藏着吞噬万物的水底猛兽。
“下楼的时候衣裳不小心被人弄脏了,就换了件。”初三咳嗽了声。
这是真相,又不是真相,那人扑来的汤水,他本来可以避开的。
“哦。”阿泠没多想,她赞叹地道,“这件衣裳很好看。”刚说完发现有些不对,怎么能只夸衣裳,“你眼光很好,你穿着也好看。”
说是夸,其实也是心底话。
从前在兽场中皮肤黝黑时,就能发现初三五官出众,那种出众是放在人群中一比,就能比划出来的赏心悦目。最近半年他还白了不少,眉眼就更分明了,目深浓眉,挺鼻薄唇。
“对了,这衣裳和我今日这条裙子的颜色还一样。”阿泠仿佛注意到什么稍感意外的事,惊喜地说。
她今日穿的是湖蓝色水波纹棉裙,两个颜色很相似。
初三凝了阿泠的裙子一眼,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是很相似。“
相似到,一瞧见这颜色,初三就决定买它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退房出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风声,随即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阿泠推开窗户,秋雨下了起来,雨细细绵绵的,敲在青砖灰檐上,用发出滴滴答答声音的方式宣誓它的存在。
“这天气……”阿泠迟疑,范大勇告诉她们得地方在珙县下很远,且那边是山,山路本就难走,何况今日还下雨。
“今日就再休息一日。”初三合上窗户,给阿泠挡住冷风。
阿泠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其实阿泠一天的时间也不想浪费,初三的毒是慢性毒,潜伏期长,可不代表潜伏期不会伤害身体。
可听着越来越密的雨声,这天气即使是出了门也不能寻药!
她难得有些烦躁,又见初三去要了火盆,放在她跟前,阿泠靠着火红的炭盆,初三又将手炉拿给她,有了这些,阿泠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些温度,而那股烦躁也淡了下去,她想起别的事:“不知道良姜阿简能不能找来”
他们沿途做了痕迹,就是不知良姜阿简能不能发现,或者会不会遇见危险的事情。
“阿简功夫不弱,良姜聪明,他们两人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阿泠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他们来不来无所谓,只要他们两人安全。”阿泠轻声说。
初三正要接话,这时腹部猛地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这疼痛来的猝不及防,防御心尚未生出,初三面目不由得有瞬间狰狞。
“初三,你怎么了。”
哐当叮响,手炉摔下,黑里带着猩红的火炭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穿了情侣装,感觉心情美美的,哪怕毒发了,也一点不痛苦。
――初三日扎。
(发现很多小可爱真以为我户口本年龄十八岁,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一下,十八岁生日我过了好几年了!)
第32章 解药
那股疼来的轰轰烈烈,将初三身上所有的痛感聚集于一处,疼的人痛不欲生。但疼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没事。”不多时,他紧紧捏着案脚,站起身道。
阿泠不相信,他脸色白的像是从面缸里泡出来的,还是最上等那种雪白细面。
伸手按住初三脉搏,阿泠又撩起他的手腕,脸色渐渐沉重。
初三笑了下:“阿泠,真没事了,刚刚有些疼,但已经疼过了。”
“不,你现在有事。”阿泠不需要粉饰的太平。
她放下初三的袖口,定定地凝着他:“我们得快些寻到三日春。”白家当时给初三下毒是为了控制他,毒是慢性毒,按理三个月就会发作,半年得不到解药,当然解药不能解毒,却能延迟它发作,如果没有就会五窍流血而死。
阿泠用了些药,压制了毒性,但那不意味两年内可以高枕无忧。
若不能尽快寻到解药,说不准疼痛会来的原来越频繁。
窗外飘着纷纷细雨,冷风刮过窗棱,白墙青瓦掩在秋雨朦胧中,阿泠深吸口气:“明日下雨,我们也不能拖延行程。”
她们早上朝小二打听,小二是当地人,了解此地的天气,照他的话说,珙县秋日少雨,可这种湿湿细雨下起来,没三五日停不了。
阿泠原不以为耽搁三五日是大事,可现在她想还是越快越好。
初三望着她脸上的忧心,柔声道:“阿泠,不用这么着急。”
阿泠回过头,固执地说:“要着急的,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清秀的眉眼变得坚定,目光温柔,但这温柔如风,看似轻轻徐来,对自己想要去的方向却异常坚定。
劝不了她的。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