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只有向导才能疏导哨兵的不良情绪。即便伴侣无法深入深层海域,只要顺利清除浅层海域的负面影响,哨兵就可以继续正常地返回战场。
这个规定延用至今,有许多人反对过,但始终没有被废除。
沈春澜回忆往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起在北京吃饭大学度过的两年,又是诧异,又是好笑:他对学校食堂和美食街的思念,跑得比旧日恋情还要快。
和敖俊分别,掐指一算,也不过一年半时间而已。但旧恋人已经有了变化。
或许一个人若始终藏身在象牙塔之中,学生时代浸染的天真便始终刻在骨头里。沈春澜总觉得眼前的敖俊俨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行业精英,是在领英网站里会被猎头不断询问的那类人物。而自己在他面前,完全还是个从未走出过大学校园的学生。
敖俊显然为今天的会面仔细认真打扮过了,不至于过分拘谨隆重,但得体的套头毛衣让他宽厚肩膀显得有力,眼镜片下是一双会笑的眼睛,每每撞上沈春澜的眼神,里面就传达出一些讯息。
沈春澜解读不清楚。他发现自己甚至忘了敖俊这眼镜是不是跟自己在一块儿的那副。都是圆的,细边框,但具体式样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沈春澜不吭声,敖俊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也沉默了。反倒是沈春鸿和他的同事,谈得渐渐僵冷。
敖俊想要跟沈春澜缔结伴侣关系,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的大哥与沈春鸿都是乔弗里研究所的同事,年底沈春鸿终于从澳大利亚回到了上海分部工作,他也恰好在上海出差,与沈春鸿负责的项目有来往。两人谈得投机,那人就拍了沈春澜的照片发给敖俊。世上真有这样巧的事情,敖俊一看到沈春澜,立刻答应见面,并且和大哥强调:他要和这个向导缔结伴侣关系。
“如果没有伴侣,敖俊就不能参与这次前往南非的勘察计划。”那人细细地跟沈春鸿分析利害得失,“这是联合国和国际特殊人类管理委员会主持的计划,敖俊的任务非常非常重要,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当然也想给你的弟弟一个新机遇。”
沈春澜发现,他哥的语气变了,像是在谈判。
“如果我弟跟敖俊成为伴侣,他也要随同敖俊一块儿去南非?”
“那是当然的。这个计划有一定的危险性……”
沈春澜正侧耳倾听,敖俊敲了敲他的手背,示意他随自己走开。
店里冷清,老板和老板娘在台子里忙活,两人走到一旁,敖俊松了一口气。
“我哥和你哥,都挺强势的。”敖俊撩了撩头发,沈春澜看着他。人当然还是帅的,非常帅。他为什么要执着地找自己做伴侣?沈春澜不明白。
敖俊说的话比他哥更简单直接。
“距离计划名单的拟定还有一个月,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敖俊说,“我熟悉你,你也熟悉我,我们还相处过一年,我觉得,咱们关系还是不错的。你跟我成为伴侣,我可以为你申请绿卡,你要跟着我一块去南非,也算是交换条件吧。”
沈春澜有片刻茫然。
他知道会有这种事,有人会把把婚姻或者伴侣关系当作某种交换筹码。但自己亲身经历,这让他很吃惊。
“我在美国……有一个男朋友。”敖俊想了想,又说,“你放心,今年回国过年之前,我们分开了,因为他不能接受我找别的人缔结伴侣关系而不是他。”
沈春澜更震惊了:“为什么不和他……”
“他地位比我高,挣得比我多。”敖俊很快解释,“他说不可能放弃现在的事业和我去南非呆三年。”
沈春澜哑口无言,有点想笑。
敖俊:“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春澜。我了解你,你很善良,没什么心眼,人直接,我现在也还是很欣赏你。南非的项目对我来说有危险,但你是很安全的。你就当做去玩儿,帮我一个忙,伴侣申请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三年之后,项目结束,我们可以解除伴侣关系。”
沈春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被敖俊的想法彻底震住了。
“敖俊,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也不可能跟你去南非,一去就是三年……不对!”沈春澜差点被他绕晕,“关键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想做朋友,OK,我愿意,我们都知道彼此是个还不错的人。但是伴侣关系,对我们来说,这就等于是婚姻。敖俊,婚姻啊……”
“婚姻其实也就是一种契约关系。”敖俊显然知道他会怎么拒绝自己,“只是被人类附加了太多道德和情感上的意义。”
“至少它对我来说不是这么简单。伴侣是爱人,不是合作伙伴。”
敖俊看着他,那双被镜片遮挡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
“你永远这么幼稚。”
沈春澜:“对。但我好像记得,你以前说过我的幼稚很可爱。”
敖俊和他一块靠在墙上,肩膀相贴。
“谈恋爱嘛,总要说一些假话的。”他说,“你现在的幼稚就很可笑。”
沈春澜:“显然这是真话了。”
敖俊:“当老师有什么好的?又穷,又累,婆妈事还多。”
他的话越说越不客气,沈春澜反倒放松了。敖俊终于卸下了他行业精英的面具,自己身边的,只是以往牢骚不断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