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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狼狈

言边荒时 冬减西 4780 2024-06-30 06:56

  第三辆出租车从面前无情滑过,还顺带溅起了满地雨水泼得她措手不及。

  祝福太绝望了。

  今天的倒霉程度足以写进人生备忘录里,用于警示和安慰都可。

  刚进家门,外头就下起了雨,毫无预兆的,这天像是漏了个窟窿似的,倾盆而下。

  她拍胸庆幸,好在听了总编的话,不然照这雨势,打十把伞都不够淋的。

  晚餐顾不上吃了,打开笔记本开始疯狂画图。

  虽然被允许回家修改,但已经逾期交稿了,今天不管多晚都得改一版发给总编才说得过去。

  狂风骤雨下,老旧的门窗被吹得呜呜作响。

  在这样的嘈杂背景音下,她反而更集中了,工作效率无敌高。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黑洞似的天空突然一个惊天霹雳,一瞬白昼,一秒陨落。

  是真的霹雳啊,巨响,祝福吓了一跳。

  书桌前的台灯灭了,窗前的小电扇也停止运作。

  试了几次开关没有反应,她起身走到阳台观望,目光所及漆黑一片,万家灯火去了色,世界变成了黑白电影。

  片刻后,楼上楼下开始沸腾起来,隔着瓢泼大雨依稀传入耳中。

  好像是停电了。

  老旧小区电表线路都是老底子的布置,夏天最热的时候,家家户户开空调,用电量一大也跳过几次闸。

  她习惯了,许是喧嚣声过重,她也没那么怕。

  眼看着这电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

  祝福回到书桌前,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节奏里,趁笔记本耗尽电量前,赶紧将剩余的细节修改画完。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终于,在她仰后伸展的大大懒腰里,这份拖沓的家庭作业总算完成了。

  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保存。

  外头的天仍不见收敛,闷雷滚滚,像是爆发着忍耐许久的怒意。

  屋内依旧暗黑无边,只剩MacBook pro还泛着脆弱的白光,可怖惨淡。

  屏幕右上角显示了时间,21点35分。

  不早了,她不敢磨蹭,连忙打开邮箱,零点之前必须邮件给总编,不想一而再失信于人。

  偏天不从人愿。

  上传了两次都秒失败,祝福不信邪,试了第三次,结果一样。

  “哎呀,我真是个猪头。”她恍然懊恼。

  停电了,Wi-Fi当然也断了,没有网络怎么可能传得上去。

  没办法了。

  祝福当机立断,将画稿拷贝进移动硬盘里,穿上雨衣出了门。

  恶劣的天气让一切都变得艰难险阻。

  叫车软件排队等候了半小时,终于有车主接单。

  找了家24小时的网咖,邮件发送成功后,她紧张了一晚的情绪才算真的松懈下来。

  真正的尴尬是在预备结账的时候。

  手机不见了。

  思前想后估计是落在网约车里了。

  网咖的前台小哥看她付不出钱的样子,神情就冷下来了。

  祸不单行这四个字都不足以来形容当下的惨况。

  后来是在她身后排队买泡面的少年顺便帮他付了6块钱的网费。

  祝福很感激,问他要账号预备到时候把钱还给他,谁知那少年理都没理她,转头带上耳机,全身心地投入某一个枪击游戏。

  太窘了。

  她灰溜溜地离开网咖,宽大的半透明雨衣被刺骨的冷风吹得鼓起,把她撑的像个胖娃娃,每一步都比平时吃力。

  跑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准备拦出租车。

  现在的网约车太发达了,导致传统出租车市场日益萎缩,站着拦车有一小时了,眼前只飞过三辆,还都是载客状态。

  其实载客也没关系,祝福想,只要能把她送回去,挤后备箱都行。

  第四辆出租车由远及近,祝福心一横跳下站台,她就不信了。

  司下雨天本就视线混淆,大马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司机被吓得够呛,方向盘大幅度打转,千钧一发之际以极细微的距离与她擦身而过。

  暴雨的夜晚,马路上没有别的车,这才躲过一劫。

  “找死啊!”一句咆哮冲破天际。

  司机的愤怒可想而知,不顾漫天大雨也要拉下车窗吼一声,从而发泄数秒前的惊魂未定。

  大雨像石头似的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破洞,水花飞溅,骂声传到祝福耳中削弱了不少,但逃过一劫的后怕却真实存在。

  祝福被吓得腿软,一个不稳摔倒在泥泞水洼里。

  好像一瞬间,全世界的狼狈都加注在她一个人身上。

  衣服裤子湿透了,冰凉凉地贴在身上,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分不清是冷意还是恐惧。

  在几个深呼吸下,她调试好心跳的不寻常频率,找回了双腿的力气。

  艰难地撑着地面爬起来,蹒跚走回站台,在被雨水洗礼的长凳上坐下。

  其实也没那么惨。

  她对自己说。

  画稿改好了不是吗,邮件发送成功了不是吗,还蹭到免费的十五分钟网络,一般人哪有这样的运气啊。

  再说了,回到家也没有电,那么黑多吓人,这里至少还有路灯,还有广告牌,不要太亮哦。

  祝福绞尽脑汁,用苍白的话语进行自我安慰。

  情绪这东西,全靠心理暗示。

  当她把所有的好事都想了一遍,终于让沮丧逐渐转化为平静。

  公交站牌前很不合理地停下了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司机撑着伞下车。

  祝福还没发觉,独自沉浸在寒冷包裹的自我说服里。

  司机喊了好几声:“小姐,这位小姐……”

  祝福抬头,看到陌生男人,浑身的排异警觉都启动了,再多看几眼又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小姐,我们谢总请你上车。”这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像好人了。

  “不用了。”连谢谢都懒得说,祝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不认识什么总,这大晚上的四下无人,又是私家车,有点危险意识的人都不会上陌生人的车。

  司机办事不力,又跑到车窗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然后,后座的门开了。

  男人下了车,大步跨到她面前,司机举着伞在旁边撑着,奈何没他高也没他走得快,一滴雨都没挡着。

  “需要我亲自请你上车吗?”

  冰冷的男低音在祝福耳边炸开,她猛一抬头,看清了来人,呆若木鸡。

  就在她以为一整晚都要傻坐在这个不知道何处的公交站时,他出现了。

  意料之外甚至情理之外。

  脑袋里飘过三个字:得救了。

  这是祝福对谢译的初次触动,在时隔多年后重逢的第三次见面里。

  -

  他来了,他来了,他凶巴巴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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