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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113节

  祭酒一过,就该是取字。本来这也是司青衡的活儿,但她实在不想再念那么长的腹稿,再加上萧望舒长孙无妄两人有别的打算,故而接下来由俩夫妻全权接手。

  “别人都兴取字,规束儿女们余生上进。阿娘却不想拘着你活得这样难过。”

  长孙蛮微怔。

  萧望舒轻柔挽过她耳发,继续说道:“我只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无论何时何地,总能逢凶化吉。”

  这一刻,所有的难过气闷烟消云散。

  她的鼻腔一抽一抽地泛起刺疼,有些酸酸的。

  长孙蛮不由抬起眼,目光中萧望舒那双清凌眼眸含笑弯着,露出几丝细纹。

  长孙无妄道:“你自小体弱多病,我们无奈只给你取了小字阿蛮。如今你已长至成人,阿爹阿娘不求什么,惟求你以后康顺安乐,事事坦途。故此,我们想了想,决定为你再取一个大名。”

  他说完,看了眼萧望舒。

  后者似在想些什么,少见地慢了半拍,从袖间拿出一封烫金红笺。

  长孙蛮垂首接过来。

  低眼看去,红笺上字迹柔美清婉,出自谁手她再熟悉不过。

  “攸宁。”萧望舒眼角有些润,抿出一个笑意,“长孙攸宁,这是你的名字。”

  ……

  田柯自上任平就殿掌殿博士后,东西两殿的学子们鸡飞狗跳。特别是西殿那群小萝卜头们,直把前任御史中丞大人气得怒发冲冠,就差配上一把大刀搭个戏台唱戏。

  当然,这些小屁孩们并不是田柯身上的任务。

  他着重观察的对象正在东殿,正是殿下特意叮嘱教导的清阳郡主。

  对此,长孙蛮简直是苦不堪言。

  为了躲避追在身后叨念的田柯,她重新读取年幼时上房揭瓦的记忆。

  都掏家底了还能咋地啊!

  可田柯愣是能在犄角旮沓里把她翻出来。

  长孙蛮抱拳:……瑞思拜!

  思来想去,吃了一回又一回败仗,长孙蛮终于悟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就是学吗,这就去藏书阁打地铺去。

  闻风而动的田柯又寻来了。

  不过这次看见郡主安坐在书卷周围,田柯顺心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有长进有长进,总算明白天道酬勤这个道理了。郡主天资聪慧又如何,于田柯而言,脚踏实地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才是他的教学方针。

  田柯心满意足前脚刚走,长孙蛮翻完一本山川游记,往边儿上一扔。那堆累成小山的书堆又重上一本。

  这边架上书册子基本都看完了。长孙蛮张望了两圈,把注意打在了那头堆放竹简的墙上。

  墙下面都是经常被人翻阅的学问书,诸如四书五经之类的。长孙蛮仰了仰脖子,看到高高顶上那堆无人翻动的竹简,一边儿扶着墙梯往上攀,一边儿瞄着垂落在外的象牙牌上写着什么。

  她瞧得专心,并没注意到身量颀长高大的少年走近。

  直到墙梯被敲了敲,爬了一半的长孙蛮低头,看见魏山扶熟悉的脸。

  “诶,你怎么。不是。”她眨了眨眼睛,太过突然,说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你多久回来的。你刚回来?”长孙蛮看见他袍边干涸的泥尘。

  魏山扶挑了挑眉,算是应她这句话。

  接着,少年屈起一只长腿,踩在墙梯上,朝长孙蛮伸开双臂。

  他声音里有连日疲惫的低哑,“过来。我抱你下去。”

  第103章 乾坤

  长孙蛮嫌弃地望他两眼。

  不是,好歹咱换件衣服再说这句话成吗。

  但细想一想,魏山扶这么奔波邋遢,估计这段时日都在集中忙完手中的事儿,好尽可能腾出时间留在长安,帮她捯饬新律。

  想到这里,长孙蛮收敛了几分。

  她扭过头,随意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下去。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谁七岁时还要人抱下马车?”

  长孙蛮噎了噎。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懒得理他。

  没得到回应,魏山扶手也举酸了。他扬了扬眉梢,一手顺势落下,搭在朱红梯栏上,另一手抻进旁边墙格,那里面堆满了竹简。

  “你爬那么高找什么呢。”

  “游记呀。”她头也没回道,“那边儿书架上没啥好看的。我往这儿寻摸寻摸。”

  闻言,魏山扶轻嗤笑说:“平就殿里的藏书阁,你还想找本有意思的游记?做什么美梦呢。”

  “……你一边儿待着去。”

  “看起来田柯这个掌殿博士当得还不错。”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长孙蛮拨弄竹简的手停下,“怎么说?”

  “以往你来藏书阁,泰半都是先生罚你。现在你却待这儿不想走,难道不该说是田柯教的不错?”

  “……强词夺理。”

  魏山扶却不甚在意颔首,接着,他慢悠悠说出一句惊人之言:“我在临潼见过先生一面。”

  长孙蛮回眸。

  田柯走马上任那日,何照青便离了长安。师生十年,之间却连一句道别也无。

  “阿蛮,田柯是个很好的老师,至少他比先生要更适合你。”

  “是老头儿要你这样说?”

  魏山扶摇了摇头。

  长孙蛮一时没再说话,她背过身去,一双手晃荡在数枚象牙间挑挑拣拣。

  藏书阁又重归静谧。

  沉默良久,魏山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间,长孙蛮开口问了句:“老头儿怨我吗?”

  依何照青的资历,再任三年,未必不能官拜三公,名垂青史千古。

  说得好听是急流勇退,实则缘由谁不心知肚明。

  魏山扶却笑了笑,“先生怎会怨你?要怨也只能怨生不逢时。当然,先生选择了退居山林,于他而言,这件事并不怨怼任何人。世间有很多胸怀大志的人,但不可能所有人的抱负都会一一实现。政权更迭,改天换日,成功者欣喜,自然也有失败者落寞。先生说,你还是他最头疼的女弟子。”

  长孙蛮张了张嘴,这才发现眼睛有些热热的。

  幸而她背着身,没教人察见。

  “那就好。”她轻说道。

  连日来郁郁一散,长孙蛮舒口气,低垂的眼眸变得明亮起来。

  她不自觉紧握起手中卷帙,似突然有股熊熊燃烧的火焰轰然点亮了心间原野。

  ——她一定要完成新律。

  她想,她要让老头儿觉得值。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她想让他看到新律施行下百姓不再过得那么艰难。

  长孙蛮不会让何照青一直头疼的。

  这会儿。

  魏山扶在底下敲了敲朱栏,“好了,总待在这里闷得慌。要不上我家去?我屋里杂书多,估计有你喜欢的。”

  长孙蛮狐疑回头:“你?”

  “嗯?”

  “你屋子里不应该全是做学问的气息?诸如什么春秋兵法五经正义究极解惑……怎么会容下一堆杂书污染空气。”

  少年眼角抽抽,“我又不是死读书的木头。”

  长孙蛮耸肩,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魏山扶很不爽她这波态度。

  “在这儿偷懒看闲书,你新律还编不编了?”

  长孙蛮再次满脸疑惑,“不是你说等你回来再开动?再说了,谁说我在看闲书。”

  她举起手中卷帙,赫然是卷《春秋策》。

  这次换魏狗噎了噎。

  ……

  半年前,是长孙蛮第一次同梁秋泓通信。

  她一度以为“小梁州”是林滢凭空胡诌出来的人。

  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长孙蛮拉着文曦,洋洋洒洒写了五页纸,全是关于本朝明律的看法。其中时不时穿插两句文绉绉的话——托文曦的福,长孙蛮觉得自己这篇缝合伟作势必能将林滢唬得原形毕露。

  没多久,信使背了俩信封回来。一个鼓鼓囊囊的是笔友小梁州,一个薄似雪片的是林滢。

  文曦津津有味读了大半,一盏茶的功夫,就拍手盖棺定论林滢那妮子绝对写不出这样犀利的言论。

  打从那会儿起,长孙蛮与梁秋泓书信往来甚密。

  也就是在这一次次交流中,长孙蛮想新编律典的心思愈发强烈。或许是因为那年结萤姜媪之事,她心间埋下了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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