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复习周,约西没课也没有排练,一觉睡到快下午三点,才被门铃声震醒。
眼睛一睁仿佛开启了什么痛苦开关,宿醉后的各种后遗症全都不客气的招呼过来,后脑酸疼,像在被人一阵狂钉猛凿。
约西用手按着,捞起床头的手机下床,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在看微信里的消息。
昨晚是卜心慈送她回来的。
卫彬加了她微信,小心翼翼问她醒了吗?怎么样?头疼不疼?推荐了一家适合酒后养胃的粥店。
还有范明轩,发了一张图片,是她昨天丢在排练室的充电宝,圆角的长方体。
[总听你室友说你属金鱼的七秒记忆,这下我真信了,是你的吧,我帮你收起来了,今天有空见面吗?]
约西人倦舌干,连带着眼睛都像被一夜酒精蒸发烧干了水分似的,她懒懒一拨门边的显示器,画面显示是小谷。
约西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啊?”
小谷顺旁边的空隙走进来,“来拿衣服啊,不是说有衣服要干洗,叫我周日来拿?西西,喝酒了?”
约西摊到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手机简单回复消息,无精打采地对小谷说:“喝了一点。”
真的就一点吗?
小谷眼神里透露着不信任,提醒道:“饮食要注意,年前还有广告要拍呢。”
“知道了。”约西拽抱枕垫着自己,使唤一声小谷把她卧室的小兔子拿来,她抱在怀里,人还没醒透,机械性地重复每天早上醒来看看微博热搜的好习惯。
没自己名儿。
挺好,一夜酗酒,屁事没有。
小谷从她的衣帽间里收拾衣服,扔的扔,捐的捐,要洗的两件真丝裙子单独放在一边。
约西听动静,视线挪到小谷身上,忽然想到一件事:“上个礼拜不是说要跟男朋友分手么?分了么?”
“别提了。”小谷长长叹气,一副饱受爱情风霜的模样:“唉,他要是能像你就好了。”
约西虚虚一笑,点开前置相机揽镜自顾起来,虽然素颜有点宿醉后的浮肿,但脸颊饱满,也挺可爱的呢。
没办法,万人迷的气质。
就算是小谷这样相处几年的人都抵挡不住。
约西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你希望他像我什么?”
小谷说:“他要是像你这样纯纯难伺候,死不低头,我直接一脚就踢了!他还挺灵活,就烦人呢,吵了又来求和好,和好了又吵,我烦死了。”
约西:“……”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纯纯难伺候,死不低头?
直接一脚就踢了?
没等约西带着火气发问,小谷从沙发上抓起一件黑色羽绒服,“这也脏了呀,要送去洗吗?”
约西忍住脾气:“洗吧?”
回复今天不回校后,范明轩又发了新消息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约西习惯被人规划好行程,她自己的私人时间一向过得随心所欲,被追问就莫名烦躁。
她打字:[不知道,你就放排练室吧,我之后自己去拿。]
还没点发送,小谷纳闷出声了。
“这是什么啊?”
洗衣服照例先掏兜,小谷从约西羽绒服口袋里先掏出一张单子,打开一看,顶头印着贩梦酒吧的英文店牌设计。
“酒单啊,西西这个还要吗?这是谁的电话号码啊?”
手机号码?
脑子里浮现昨晚的场景,那还是没断片的记忆,约西手机往旁边一扔,手心急急摊出去:“快给我看看!”
小谷递过来说:“谁搭讪你的吧?”
他写得一手赏心悦目的行楷,写阿拉伯数字也流畅好看,她抓起手机,连点一个发送的功夫都不肯耽搁,直接退出微信。
按好11位数字后,约西又迟疑起来。
昨晚的最后是什么?她努力回想,记忆像缺帧的电影,场景和对话全都断断续续的。
喝酸奶去了……赵牧贞拿帽子想要捂死她?他问她热力学的三大定律是什么?
有病吧,因爱生恨吗这是?
“小谷哥,热力学的三大定律是什么啊?”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学物理的。”小谷又去掏另一只口袋,掏出一只木质牛角扣,摊给约西看:“这又是什么?”
扣子还带着线头,参差不齐的断痕像人咬的,可见这只牛角扣脱离衣服本体时的粗暴程度。
约西看了看,没记忆。
昨晚赵牧贞穿黑色衬衫,只记得她解了赵牧贞的一粒衬衫扣子,衬衫扣子不长这样啊。
“我哪知道。”
小谷抿唇:“你还说你昨晚就喝了一点点。”
约西绷了下,给自己找借口。
“我――”
“我不胜酒力还不行么?”
理直气壮的,小谷服了。
微信图标又出现红点,点进去,是宿舍三人群里发出来的,范明轩那儿还显示一条草稿箱,她点发送,再去看宿舍消息。
室友推了一个微信,微信名简单粗暴直切主题。
aa网课代刷。
约西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一门网课没做完,提交日期就在下周。
“问我热力学三大定律是什么是吧?好啊,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小谷看约西盘腿靠在沙发上,垮垮披着毯子,像个破烂菩萨在念经似的,注意力放过去,但没多问,抱着收好的衣服说:“西西,那我把你衣服送去洗了。”
约西给赵牧贞新建联系人,卡在姓名备注,她专心致志,眼皮都没在手机上挪开一秒,摆摆手,示意小谷赶紧走。
最后,约西在emoji里找到一只兔子填进去,大功告成,把电话也拨了过去。
第43章 .43狐狸精该用户曾多次拒绝赵约西……
赵牧贞不是那么好约的,号码拨过去约西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且想好了策略。
手机响起来时,赵牧贞刚走出校门口的咖啡店。
昨晚闹得太晚,早就已经过了熙大宿舍11点关门的时间,都没回去,睡卫彬提前定好的酒店。
这一夜,总算让赵牧贞明白了康胜说学校附近这些酒店逢周末就爆满的暧昧意思。
隔音实在不好。
两人睡标间,就隔一张床头柜的距离,卫彬在旁边的床上仰面打呼,一声接一声,隔壁房的嗯嗯啊啊,也一声接一声,像和卫彬在隔墙打擂。
结果是卫彬输了。
他侧个身,没有了舌后坠,鼾声突兀消失,而隔壁貌似到了发力关键点,女人的哼叫声像翠珠落玉盘一般急促,弹起,落下,又弹起。
男人提醒:“宝贝,你小点声音。”
女人说:“干嘛啦,你不喜欢?你不是说人家叫得好听么?”
“好听归好听,怕隔壁能听到。”
对方很有自信:“怎么会,谁大晚上不睡觉听这个。”
赵牧贞:“……”
长长叹出一口气。
对他来说,床是用来睡觉的,他没有躺下玩手机打发时间这种习惯,本来外衣已经脱了,他从被面上捞起来再穿上。
关上门,去楼下大厅。
暗红包裹金边的宫廷风丝绒沙发,在会客区亮得打眼,他走过去坐下,前台从他出电梯目光就跟着,等他一坐,立马殷勤送来一杯热水。
柜台那儿,她同事在喊机子是不是坏,身份登记卡住了。
她应着,返身进了柜台里帮忙。
他坐的位置,是一个能将前台情况览尽的开阔视角,深夜来酒店开房的男女,总有那么一点共性。
怎么个共法儿,大概就在于性。
女人破掉的黑丝和男人不老实的手。
他低下头,连带着面前冒热气的水都不想喝,也是这个低头的姿势,叫他看到自己大衣领口缺失的扣子。
被赵约西又拽又咬拿走的。
墙壁边放了两盆天堂鸟,墨绿枝叶开火红的花,外头沿街的铺子打烊关门,夜色深凛。
忽的,玻璃外飘起了大片雪花。
在路灯下像裹着金粉一样纷纷扬扬,整个世界透着一种矛盾的萧索与温柔。
这并不是今年北熙城下的第一场雪,但这一刻,他很想赵约西。
他一直都很想她,只是今晚不再克制,想念尤其汹涌。
像这雪。
他在这雪夜凌晨,在这暖气稍显匮乏的酒店大厅,想起常芜镇的夏,明明不过半年时间,经由回忆储存,每一想起,却有种错觉似的久远。
想起停电的夜,她眼眸凑近烛火,小心翼翼往指甲盖上滴蜡,翘着手指问他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