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 完结+番外_148
他已经无暇思考这些言语中实际满含着对自己的善意,他只看到对方一弹弓下去,自己的朋友们就开始围着那原本不名一文的黑衣小子转!
谁才是弓道社的奇才?是谁射下了本月唯二的两根雪羽?又是谁之前在弓道赛事上取得了魁首的位置?邱常云愤愤想到:这些你们全都忘了吗?!
洛九江侧头看他一眼,发觉此人脸上殊无悔意,只燃烧着不尽怒火,唯有在心中暗叹一声,手上动作仍然爽利。他按花上弦,轻眯一目,手下一松,便有三朵花苞连射,在空中连出一条优美线条,以相同的频率在神鹭身上迸开三朵和方才一般无二的特殊烟花。
从他开弓的干脆动作,到花苞在空中划出的流畅弧线,乃至最后白橘两色对比鲜明的漂亮场面,短短一瞬中每个片段都足以让人目不暇接。
“连珠箭,不!连珠弹弓花?!”有人脱口惊叫道。
这名字听起来实在不伦不类,洛九江禁不住一弯唇角。
若说第一弓拉开时,大家看洛九江的目光还是欣赏居多,如今眼神中就唯剩惊叹之意。
连珠箭虽不简单,但弓道社中总还有十来个人能做到。可要真是塞他们一把弹弓一捧花苞让他们来试试?这可比箭矢连射难度高多了!
说来也是学子们灯下黑,他们自己长于弓箭,便忽视了其中一个重要问题:洛九江他对弹弓其实比对弓箭熟悉。
甚至不客气地说,他对弹弓和花苞的组合,也远比对长弓和羽箭的搭配来得顺手。
……究其原因,竟然还是要落到他正苦苦寻找的寒千岭头上。
洛九江拿弹弓射鸟是小时候就纯熟的绝技了,到后来甚至飞鸟也嫌不够灵动,寒千岭就自告奋勇来给他做个人肉的移动靶,后来便成了两人训练准头和身法的一种独特方式。
不比鸟雀,寒千岭和他是何等感情,洛九江打寒千岭连胶泥弹子也不肯用,就更别提金属丸子或磨圆的石子。虽然炼气修士能用灵气护身,然而洛九江哪舍得用硬物打他,在三思虑后便摘了花苞取而代之。
要不是他当时功夫不够,简直恨不得凝水做弹子,一丸打中后只叫千岭湿块衣服,身上连一点红印也不必留下。
至于那一手宛如开花的准头分寸……说来惭愧,这份本领一半因为洛九江天赋过人,对力度拿捏得当,分毫不错;另一半则是因为,当花苞在寒千岭身上或额头绽开时,那模样异常好看。
每当洛九江成功击中寒千岭一回,结苞的花蕾花瓣散开,恋恋不舍地在寒千岭衣间眉上流连一刻,那场景是十分十分清艳的……
洛九江轻轻一摇头,没让任何人发觉自己这一刻的入神。他和千岭迄今为止已经分别数月,然而千岭的模样在他记忆中没有分毫钝化,甚至几年前不偏不倚张口咬住他一枚花蕾弹子的场景也仍生动如初,就好像那人还在他的身边。
世人都道相思苦,可因为对象是他,那就连漫长的等待、茫然的寻找,乃至如今充满眷恋的思念都让洛九江觉得甜。
“奇淫巧技,跟你比是在侮辱我的箭。”冷不丁地,身边有人咬着牙开口。
这声音已经竭力克制,然而嫉妒愤恨之意还是无法掩盖。它煞风景地破坏了洛九江的思绪还不肯停下,仍喋喋不休道:“样子虽然好看,但又不是硬功夫,我看你只能拿它哄哄娘们儿……”
“……再说我要打你了。”洛九江低声道,他本来想起千岭心中柔软,想给人留最后一份面子,没打算讲下面的话让对方输的片甲不留,“你我当初约定十射为数,如今有诸君为证,若是你我全中,不过我动作比你更快,是不是也算我赢了?”
他声音中比起方才戏谑嘲讽更多了一丝寒意,让人听到后完全无法无视他的认真。
邱常云闻言不假思索,慌忙搭箭上弦,看他起手时的开场模样,他将要发出的竟也是连珠箭。
“……今天你非让你当众脱个精光不可。”他按着箭用血红眼珠紧盯洛九江,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来,气息浊而音调轻,只让身旁洛九江听见。
第85章你耍我?
就目前进度来说,洛九江已经领先了邱常云三箭,他一次就能打出三颗弹子,除非邱常云能连珠五箭,不然落败几乎是明摆着的事。
洛九江确实有意说那一句“我快我就赢”故意激他,不过他也没想到邱常云居然这么听话,轻而易举顺着自己划下的道子走。
两人事先只说好了十箭为限,可没敲定谁快谁胜,在这一点上根本是洛九江比试中途擅自提出,其实大有手脚可做,根本不必一口认下。
当然,要是换了洛九江,他不在紧要关头或者跟相熟的朋友玩笑,也不会抓住这点刻意推诿,两人箭术既分高下,那他坦荡认输就是。
若是洛九江被人逼至如此境地,要么然他自己余下九箭都扣住不发,自己当场折箭认输,赌约照办,另外自掏腰包打酒来请在场朋友们来共饮;要么然他按先前节奏贯尽箭矢,心中却欣赏对方技艺,不用别人来调停气氛就先一步甘拜下风,再赠人一张上好劲弓。
――只是洛九江永远也不会因为这种傲慢做派而被人路见不平。
总而言之,处理方法有很多:不认此前未定的条约、技不如人当场认输、不改速度也射中十箭,随后化敌为友心悦诚服……邱常云偏偏要选最坎坷的那一种,他飞快搭箭上弦,手却不住地颤。
邱常云同时握着四支箭,紧咬牙关,脸上的肌肉线条都因太过绷紧而变得分外冷硬,看着仿佛成胸在竹,又有人觉得他是色厉内荏。
但不管接下来结果如何,邱常云此时争胜之心全然暴露无疑,态度神气又无半分粗鲁待人和贸然应赌的懊悔,不提刚刚两人第一弦高下立判的比试,单在心性一项上,他其实已无形地输了一半。
人群中有看明白的学子轻声叹气,窃窃念一声:“道法自然……”却全然不入他的耳;相比于他紧绷焦灼的动作,他身旁的洛九江再次悠然捻花上弦,节奏比起刚刚分毫不变,他也只庆幸自己手够快抢了个先。
他没注意到洛九江眼中的感叹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