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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嫌妻 柳辞韫 6796 2024-06-30 06:10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卧房的布置,腹议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张旗鼓的逃亡之人。

  她问道:“二皇子如此高调行事,不怕被大皇子的人马找到吗?”

  “不用担心,因为我们就要出大顼边境了,即使此时皇兄发现我的行迹,远在泽安的他也追不上来了。”

  陆悦容思索了一下,此时已是十二月,在这里却并未感觉到该有的寒冷,定然是在瀚漳以南的方位了。

  “你要去南越?”

  “然。”

  “可是南越早已灭国,疆域也已经划分到大顼。逃去那里就能绝境重生?”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陆悦容想起,曾经听邱戎说过,裴瑀的母亲是南越的和亲公主。

  “看来是南越境内,有什么只有二皇子一个人知道的秘宝了。”

  裴瑀笑道:“是。”

  如果裴瑀有自己的谋划,那先前猜测以自己要挟邱戎的理由显然不是必要之举,陆悦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裴瑀的理由了。

  “既然二皇子自有打算,那么抓我过来就并非山穷水尽之举。”

  裴瑀并未解答陆悦容的疑惑,而是用从未有过的平和语气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年少时,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她是南乐伯家的掌上明珠,闺名齐听语。”

  陆悦容怔愣,是她,当初邱戎在北夷敌营寻找了许久的女子。

  “听语的母亲与邱戎的母亲义结金兰,所以邱戎与听语也情同兄妹。邱戎在做皇兄伴读时,常常会带着听语一同前去,他们三人可以说是一同长大。”

  “相处久了,听语和皇兄自然而然地相恋,两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果不出意外,听语就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正妃。”

  “然而,他们一个人也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深爱着听语,那就是我。”

  陆悦容心头一跳,若是如裴瑀所说,她后来又怎会到北夷和亲?他在这之中做了什么手脚?

  “我去找听语说明了心意,她却果断地拒绝了我。我又去找皇兄,皇兄告诉我,若是听语同意,他愿意与我公平竞争。”

  “我不甘心,既然是我得不到的东西,那也不能落到皇兄的手里。所以我在北夷使臣前来请求和亲时,偷偷把听语的画像放在了备选名单之中。”

  “以听语的样貌家世,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成为了和亲公主,远嫁北夷。”

  “听到消息的那天,皇兄失魂落魄、痛苦难当,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兄那样的表情。”

  “和亲事成后的第五年,邱戎大破北夷,从绛贡带回了一名与听语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北夷的细作,哪怕是她的兄长、她的爱人。”

  “只有我发现了,那是听语本人。除了可以辨别的标识外,还有就是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找到一个和听语一模一样的人呢?”

  “我虽然发现了真相,但谁也没有告诉。于是最后,听语被当成细作,毒酒赐死。而那毒酒还是皇兄亲手奉上。”

  陆悦容看着裴瑀神色诡异地说完了这个故事,问道:“二皇子与我说这个是何用意?”

  “嗯?”裴瑀奇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么?这就是解释啊。”

  他勾起嘴角,“我看上的东西,除非我自己毁掉,否则谁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

  “先前正式会面的时候,就告诉了你。可是悦容不信,那我只好举个例子让我的说辞更可信些咯。”

  “所以陆悦染被一直带着,就是‘既然对方机关算尽要嫁过来,那就要不离不弃、吃下一切苦果’。”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很像?”

  “倒是不知道我一介女流,还会与二皇子有所相似。”

  “母亲早亡,不受父亲宠爱,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的人生一直被别人安排,所有拥有的东西,都是自己打拼得到。你看,我们如此同病相怜,真的不考虑站在我这边吗?”

  陆悦容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并不相像。”

  “哦?哪里不同?”

  “我是救人百病的大夫,你是草菅人命的魔鬼。”

  第59章 行宫

  裴瑀轻笑:“草菅人命?如果是为了野心,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又与我何干。”

  “无关紧要?爱人、亲人, 也叫无关紧要么?”

  被戳到痛处, 裴瑀死死盯着陆悦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过, 我并没有给你忤逆我的权力。”

  “如果说实话就是忤逆你,那么二皇子可以试着让我闭嘴。”

  “你是真的不怕死, 还是,”他随意的靠进椅子里, 问道, “怕自己到时候成为我对付邱戎的筹码?”

  陆悦容抿唇。

  裴瑀笑道:“我从抓住你到今天, 也有半个月之久了。怎么着消息也该传到泽安了吧,可是我没有听到任何邱戎找过来的讯息。难道皇兄真的猜不到我会逃去哪里, 所以没有给邱戎下达命令?”

  “亦或者,其实你在邱戎心里的地位, 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呢?”

  听着对方挑拨离间的话语, 陆悦容笑了笑, “没有追来那是最好, 我想他定然是有自己的追踪计划,我又何必成为他计划里的那个变数呢。”

  “哦?还真是心闲气定呢, 那就好好遵循俘虏的本则吧。”

  想来确实是自己三番两次惹恼了裴瑀,接下来他再也没来找过自己说些令人悚然的话。

  一直到了南越之时,陆悦容都被关押着和陆悦染一辆马车行驶。

  闲来无事,她就用讨来的银针为陆悦染针灸。好在是,裴瑀并未因此苛责。

  裴瑀到达的目的地, 是南越旧时都城。

  遗迹上盖了一座行宫,形制是仿照着当初南越国王宫建造。

  裴瑀领着队伍,在行宫之外站立了许久。

  陆悦容看着眼前的宫殿,还有一些地方尚是半成品。

  “那是裴瑀的父亲宗径寒督建的。”

  陆悦容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陆悦染。

  今天的她稍稍恢复了正常,从马车出来时还记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与发髻。

  她站在陆悦容身旁,继续说道:“这座行宫建造完成本该是在三年前,但是五年前他把宗径寒送上断头台,这里的工程便无人监管了。”

  陆悦容听说过那位金吾卫左卫大将军的事迹,他虽是南越百姓,却自小陪同着皇帝一起长大。后来更是对皇帝有救命之恩,因此皇帝对之礼遇有加。

  想来这座行宫的建造也是他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才动工建造的。

  进入行宫之后,陆悦容陆悦染照旧被安排着住在同一间屋子。

  房间内无人打扫,陆悦容便忙碌着收拾出能住的空间。

  陆悦染坐在一旁看着她,说道:“你还真是处变不惊。”

  她动作未停道:“左右都是阶下囚,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心些。”

  “那你还总是激怒那个疯子?”

  “难倒你愿意总是和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待在一起吗?他生气次数多了,便不会再叫我过去。”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软弱渺小的人,否则怎么会甘居我下十年。”

  陆悦容坐在一旁为自己倒了一盏茶,轻抿了一口道:“过去的我的确软弱渺小,否则我的人生又怎么会任由你们安排?”

  陆悦染笑道:“是,我选择了我以为的人上人,却把自己折磨成了疯子。把以为是次品的婚姻推搡给你,你反而获得了一份爱情。”

  听着她略带羡慕的话语,陆悦容道:“可是我依旧是个下堂妇。”

  “那是因为你拒绝了他,在你的这份感情里,你才是主导者。”

  陆悦容沉默。

  对方继续说道:“北夷使团案发生的那年,邱戎在回西北之前来过家里。第二天,父亲发了好大的火,正厅里的茶盏都被父亲拂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我问父亲出了什么事情,父亲告诉我,邱戎来过府上,去了你的小院里把你的东西全都搬去了将军府。并在第二天写了书信呈递到了父亲手上,表明他只是娶了陆悦容,而与陆府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父亲一直坚持不与邱家断绝这门婚事,就是看中邱家历代手中都握有兵权。可没想到明明嫁了一个女儿过去,反而没有得到好处。”

  陆悦容讽道:“在他眼里,任何事物都是可以明码标价、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若是不知道,当初也不会反抗他的安排。凭什么我的成长他没有付出一丝一毫,却在需要我时,理所当然地把我推出去?”

  陆悦染自嘲地笑着,“可惜我知道得太迟。当我迟迟不能嫁与那个疯子时,父亲失去了往日的温柔爱护,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太令父亲失望了。”

  “你只是被他的伪装迷惑了太久,便以为他是一个好父亲。然而他的真面目,我在七岁的时候便看透了。一个在发妻去世当年便续弦的男人,能是一个温柔深情的人吗?”

  “那邱戎呢?他总是一个深情的人了吧?全泽安城的人都知道,年少成名的邱戎将军天南海北地寻找着抛弃了他的结发妻子。”

  “只要是地方上哪里闹了匪患,他必然是第一时间请求外出剿匪的。就为了那一分,或许在剿匪途中能找到妻子的可能。”

  陆悦容奇道:“你这是在撮合我与邱戎吗?”

  陆悦染笑了笑,“或许吧。但我真的很嫉妒你。明明是我扔掉不要的东西,却原来是一份宝藏。哪个女人不奢望自己能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呢?我只要一想到这份情感曾经可能是我拥有的,我就嫉妒得发疯。”

  她冷笑,“那你就去找邱戎,让他拯救你出苦海,与我说什么?”

  对方摇头,“我找过,但是他连见都没有见我。”

  “他见不见你,关我什么事情?”陆悦容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恼怒,索性躺在床榻上,用被褥捂住了脑袋。

  然而陆悦染却依旧坐在那儿,两眼无神地说着话。

  “我从来没见过邱戎哥哥那样颓丧的表情。每一次他都是信心满满地出征,却是无功而返地回来。本该心在沙场的将军,却成了身陷情网的凡夫。是你把他拉下红尘,却又对他不闻不问。”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想要解除与邱戎哥哥的婚事吗?因为我害怕他。年少时,他虽然冷淡,却也还有人情味儿。经走沙场三五年,回来时却像是冷面修罗,再加上眉尾那道破相的伤疤,骇得我根本不敢和他说话。”

  “可是谁知道,就是这样的人却深藏着不被旁人看到的柔情。反而是你啊姐姐,你却无情地抛弃了他五年。”

  陆悦染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晌,即使她蒙着被褥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令她心神不宁。

  她便索性起身,银针刺了对方的昏睡穴,然后把她拖到了床榻上安眠。

  陆悦容微喘着气,心想,纪峘也说过自己无情,难道自己真的无情吗?

  继续躺回床榻上,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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