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长庚这一声“狗屁”一出口,整个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严长庚。这些目光中包含的神色迥然各异:有恼恨愤怒的,有惊讶不已的,有诧异不解的,有赞许鼓励的,有幸灾乐祸的……
其中,那几个与叶鸣有竞争关系的新同学,特别是离石县的宣传部副部长黄吉祥、安江县的团委书记邱一星,在听到严长庚那一声“狗屁”之后,都情不自禁地往叶鸣那里看了一眼,眼睛里流露出讥讽和嘲笑的神情……
原来,黄吉祥和邱一星两个人在这两天中,都各自暗暗分析了一下他们四个竞争省委办正科职位的学员的基本情况,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四个人之中,叶鸣基础最差、实力最弱、资历最浅,但是,他的学习能力有最强、学习成绩又最好。因此,叶鸣便成为了这两个人一致认为要踩下去、而且可以踩下去的对象。
而他们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叶鸣成绩虽然好,但这个成绩将来相差不会很大,大家只要都努力,考试时平均分顶多差个十几分就了不得了。
所以,要想总成绩排名靠前,最关键的还是要看老师和班委会成员的测评分。因为测评分是个主观分,可以凭测评者的主观印象打分。而且,这个分也可以将彼此的距离拉得很大。
而叶鸣,一进学校就与严长庚吵架打架,还踢坏了宿舍的门锁,不仅得罪了严长庚,而且还挨了班主任肖劲的严厉批评――这对于刚进校门的叶鸣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减分因素:因为严长庚和肖劲,都是有打分的资格的。严长庚到时候给他打一个最低分,肖劲再给他打一个不及格,叶鸣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进不了省委办了!
所以,黄吉祥和邱一星现在基本上不把叶鸣当做竞争对手了,都在各自搞地下活动,联系老乡、拜访老师和班委会成员、请客吃饭,根本没料到两天过后,形势会突然发生逆转:班主任肖劲竟然在讨论课上公开推崇叶鸣所提的几个建议,还要班上同学表态支持。而且,居然是班长张凌志第一个举手表态,说叶鸣的建议非常好,应该立即施行……
黄吉祥和邱一星都是人精,对人际交往中的微妙变化和任何风吹草动,都非常敏感。
此刻,他们便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这个叶鸣,看上去年纪轻轻好像胸无城府,没想到仅仅一个双休日的时间,他就不知用什么鬼办法,至少搞定了班主任肖劲、班长张凌志,还有省公安厅那个刘子亮――因为听这些人的语气,分明是想在班上给叶鸣抬轿子吹喇叭,让他一来青干班就立下一功,在全体同学面前露露脸,留一个好印象给大家。
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肖劲说完那番话、紧接着张凌志和刘子亮等人跟着附和之后,黄吉祥和邱一星感到既困惑又惊讶,同时心里还有点不服气――就这三个馊主意,谁想不出啊,关键是叶鸣最后能够做到吗?现在这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你肖处长就这么心急火燎地瞎起哄干吗?这不是存心想给姓叶的长脸吗?
恰在这时,他们在一片颂扬声中,终于听到了两个让他们感到很痛快、很解气的字:“狗屁”……
严长庚这时候是存心想捣乱,因此,这“狗屁”两个字叫得非常响亮,甚至还盖过了教室里开始时的喧嚣声。
肖劲根本没料到严长庚会这么粗鲁无耻,在片刻的惊愕之后,脸忽然涨得通红,抬起手在讲桌上狠狠地一拍,瞪圆眼睛吼道:“严长庚,你骂谁狗屁?是骂我还是骂小叶?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观念?”
严长庚也把眼珠子一瞪,不屑地看了暴跳如雷的肖劲一样,冷冷地说:“肖处长,我没有骂谁,我是就事论事。什么建立学习平台、什么请省委领导讲课、什么举办调研大赛,这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与我们的学习有什么关系?有人竟然提出这样的所谓金点子,这不是狗屁是什么?”
肖劲被他这不阴不阳的话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严长庚,刚想再呵斥他几句,突然听到后面的叶鸣用宏亮的声音笑着说:“肖处长,严区长既然说狗屁不是骂人的话,那您就担待他一点,也当刚刚那句话是狗放屁就行了。人放屁可以控制,狗放屁那是控制不了的――毕竟狗是畜生,没有人类的自控能力。它们要放屁,谁也奈何它不了,对不对?所以,肖处长您就别计较了!”
此言一出,班上那些冷眼旁观看热闹的同学顿时捧腹大笑。
严长庚被叶鸣左一句“狗放屁”、右一句“畜生”骂得恼羞成怒,忽然“呼”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双拳捏得“咯咯”直响,转过身瞪着叶鸣,却见叶鸣也正睁圆双眼在瞪着自己,猛然想起那家伙是有功夫的,自己已经在他手里吃了两回亏了。现在自己如果冲过去,说不定就会被他一脚踹到墙上,那丑可就丢大了!
想至此,他顿时泄了气,又一屁股坐下去,红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气,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发誓:姓叶的,你这臭乡巴佬、臭王八蛋!你等着,老子如果不整得你跪地喊我做爷爷,我就不姓严,姓乌龟王八蛋……
肖劲开始生怕叶鸣生气,本来是想再训斥严长庚一顿的,现在却见严长庚被叶鸣反唇相讥,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对叶鸣怎么样,心里感到异常痛快。只不过,他脸上却还是满脸严霜,眼睛瞪着严长庚,喝道:“严长庚,我现在在给班上同学说正事,希望你别再故意捣乱。你如果再捣乱,我直接请学校保卫处的人过来,将你拎出教室,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给你这个副区长面子!”
严长庚知道肖劲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万一他真的去喊学校保卫处的人过来将自己撵出教室,那面子可就丢得更大了。
因此,他只好忍气吞声地坐在那里,再也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