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由的。
到了一楼,雨声更大,寒气更重,吹到的大树就倒在酒店门口。
大厅里点上了白蜡烛,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酒店老板娘和三个员工坐在长条板凳上,眼巴巴的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说着丧气的土话。
看见方才上楼的俊美男人这么快就下楼,老板娘端着玻璃罩的烛台走上前去,一看不得了,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顾淮左余光都没给她一瞥,朝外走。
“你,啊小伙子不能这么走,你是谁啊!”老板娘急忙喊道。
“放开。”顾淮左脸色阴沉,不悦地扫向抓住自己胳膊的大手。
这人声音冷得比外面的风雨还要令人心惊胆战,老板娘连忙松手,说起发音不怎么准确的普通话:“你要带她去哪,你是她什么人,他们一个剧组在这里,你突然带走这个人――”
“我发烧了,他带我去医院,”姜暖被吵得睁开眼,声音有气无力的,“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默念了遍这三个字。顾淮左眸眼幽深,按捺心中情绪,不与旁人多言,等岑言撑伞过来时,直接抱着姜暖上车。
全程弯腰俯身将她护得好好的,半点雨水都没碰她身上。
风很大,彻骨的冷。姜暖视线迷离,就看见伞檐下的雨水啊,比那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的还要快,都赶上拧开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没间断。
她靠坐在后排,顾淮左就在她旁边。
车门关上,姜暖才发现,他后背全湿了,深色晕开了黑衬衫,水迹打湿了真皮靠椅。
顾淮左会冷的吧。姜暖虽然晕疼,心中却有一抹强烈的意识,支撑着她的行动。
她想翻找车里储存的干毛巾,给他擦一下。刚朝前伸出手,还没打开盒盖,就被另只手抓住按回了后座里。
“坐好,山路。”顾淮左侧身靠近,替她系上安全带。
姜暖呼吸粗重,声音沙哑,烧的发红的双眼正担忧的望向他,“你衣服打湿了。”
姜暖总归是担心自己的。意识到这一点,顾淮左在感情上得到了一丝满足,脸上凌厉精致的线条都柔和下来,轻嗯了声,“没事。”
“会感冒。”她微微张着嘴巴,呼吸都乏力。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顾淮左音色偏冷,朝她看去。
姜暖被他看得不自在,仿佛自己做错了事情,偏偏她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扁扁嘴表示委屈。
明明生病的人是她,顾淮左不照顾她的情绪,还言语挑衅她。
真是太坏了。
车厢里亮着灯,姜暖看向窗外,黑森森的雨夜,如果顾淮左没来,自己会如何度过今夜?
雷声乍响,闪电横劈,映照着茫茫大山,也都是铁青色的。
山路上,水流湍急,半大不大的石头和树枝滚的到处都是,已经看不见上山的车了。
好像没有尽头,这场大雨。
姜暖身体虚弱,头痛阵阵袭来,她不再望向窗外,转而去看顾淮左。
如果这一场大雨就是世界末日,她在顾淮左身边长眠。
也是一种浪漫。
脑袋烧的不清醒,姜暖缓缓开口,“你来檀溟市见远房表哥的?”
她还记得,顾淮左说过自己有个亲戚在这里。
顾淮左刚在想事,听见姜暖的声音,便止住思绪,专心回答她,“不是。”
“那是来谈生意的吗?”
“也不是。”顾淮左侧目看她。
姜暖想到唯一的可能,虽然不确定,但他出现在了这里,是不是就说明是的。
朝顾淮左弯弯嘴角,姜暖此刻软绵无力,眼白充斥着红血丝,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他是来看我的。
唇瓣翕动,发出沙沙的气流声,姜暖方要开口。
“周南水家里开宴,请了我四次,这回恰好有空。”
“啊,是吗。”姜暖微微怔愣,垂下眼帘。
脑中昏痛加剧,头痛欲裂。
从顾淮左的角度,能清楚的看见姜暖睫毛颤颤的抖动,令人心疼。
“姜暖?”他低声喊道。
姜暖听见了,动了动苦涩的唇瓣,却发不出声音来,脑袋又昏又沉,胃部跟着抽搐难受,隐隐想吐。
她知道自己吐不出什么来,一天没吃东西,更多是发烧头疼引起的。
山路乱转,姜暖浑身发冷,扯了扯安全带,手中攒劲,打开了扣锁。
朝着顾淮左身边移过去,小手扯住他衬衫半湿的衣角,想靠他身上,却又害怕他嫌自己麻烦。
卑微的心思,一直埋在内心隐秘的角落,在每一个难受失落的瞬间冒出头。
顾淮左先是一愣,再看姜暖委屈巴巴的小脸,她多半是烧的迷迷糊糊了。
不假思索,反手便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没有为什么,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姜暖真真切切的靠在他怀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幸福感,温柔了她身上所有伤口,弥补了过往一切苦难与委屈,一切的烦恼和不开心,都随着顾淮左这个动作烟消云散。
他还是那个宠她的少年,谁都没有长大,都停留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姜暖鼻尖一酸,眼中热泪说来就来,她紧忙闭上了双眼。
怕被顾淮左发现端倪,怕他追问,怕打破来之不易的相安无事。
不要再回到冷战,不要再冷言冷语的争锋相对。
她不想和顾淮左闹不开心。
窗外雨声敲打车顶,噼里啪啦的响,她靠在顾淮左怀里数着雨声,嗅着他身上的冷冽淡香,仿佛自成一世界。
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阵阵头痛欲裂的刺激下,姜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昏睡了过去。
顾淮左仔细将姜暖弯曲的双腿抱到后座上,抽了条干净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眼中被担忧占据了所有情绪。
岑言见状,心中微微惊讶,顾先生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还亲力亲为?
不敢过多揣测顾先生的想法,岑言目视前方。
前面大桥被洪流冲断,江水奔腾,他连忙掉转车头换了条下山的小路。
半个小时,车还在山上。
顾淮左脸色越来越沉,声音淡漠如故,“还有多久能下山?”
“顾先生,前面两条路积水太深,有危险。”
“开过去。”
“是。”顾先生都不怕出问题,岑言当然也不怕。
姜暖昏睡,手指无意识地勾在他衬衣扣子间的空隙处,时不时地划过衣服之下的紧实胸膛。
顾淮左垂眸看向她不安分的小手,方伸手握住后想要拿开时。
姜暖侧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断断续续的发出呓语,“你…不是…是看我…对不。”
声音太轻,模糊了音准,顾淮左下巴落在她头顶上方,想了片刻,便就明白了她想表达什么。
他说,“是的。”
我是来看念念的。
所以念念不要有事,要好好的。
第35章 .成为顾太太的第三十五天今晚陪我(二……
姜暖醒来时夜里九点了。
手臂冰凉,挂着一截细细的输液管。
胳膊上被蚊虫叮咬后留下的伤口,也都被仔细地涂抹过药膏,留下清亮的草药味。
护士正好过来给她换药水瓶,见床上苍白柔美的女人一脸茫然的望着天花板。
她躺床上缓缓眨眼,睁着水雾迷蒙的眸子望向了来者。
四目相对,护士心想,她真是一个少见的美人,未施粉黛,浑然天成。
护士手里拿着换下的药水瓶,轻声询问,“现在好些了吗,顾太太?”
姜暖后脑缺氧导致昏疼,茶色的瞳孔将房间大小角落都扫视了遍,再看面前跟自己说话的女人,“谁送我来的?”
自己声音是如此的嘶哑,沙沙的像一只小鸭子。
她轻咳了两声,发现声音依旧暗哑,估计是扁桃体发炎了。
“顾先生送您来的,交代您醒了后安心在房间等他。”
真的是顾淮左?那些七七八八的画面,并不是自己烧糊涂了产生的幻觉,姜暖心口就是一只被拧开封的蜜罐,飘出一丝丝甜意。
她又问,“那他人呢?”
护士道,“顾先生有事先离开了。”
“啊?”姜暖发出急促的惊叹,睫毛扑闪,美眸恍惚一颤,倏地便垂下眉眼。
病白无血的脸上布满失落,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泄露了心思。“就走了么,不多陪陪我吗。”
小护士准备离开,在听见顾太太悲伤的语气,转身走到床边。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伤心,低落的情绪也不利于养病。
护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顾太太你不要太难过,你先生坐在床前陪了您很久,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