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铁霖与郎建萍同志的婚礼如期举行。
大灰狼家里,一个兄弟也没请,连放鞭炮的都是街坊和亲戚,当然,里面也没有岳文的身影。
当穿戴一新、头发抹得连苍蝇都站不住的黑八同志交了开门钱后,又顺利地找到了郎建萍的红鞋子,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大灰狼也是穿戴一新,他殷勤地侍候着八辆奥迪a6的司机吃饭喝酒,又笑着指挥着大姑娘、小媳妇把被子、脸盆、面花搬到车上,可是当黑八拉起郎建萍的手走出院子时,大灰狼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郎建萍看到大灰狼的样子,她返身一下抱住了大灰狼,“哥,我……走了……”
话音未落,眼泪就“扑簌扑簌”直往下掉,大灰狼抽搐了一下鼻子,用手一擦通红的双眼,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鞭炮声中,婚车远去。
婚车里没有娘家人,一个也没有,只有大灰狼买给亲妹子的新被子。
亲戚、邻居都看着这个平日高大威武的汉子,大灰狼一抹眼泪,“大家伙忙了一个上午了,中午望海楼,大家都来……”
他说了几句,哽咽着又说不下去了。
十几年来,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大灰狼这个当哥哥的虽然浑,可是从没动过妹子一根手指头,街坊四邻也是能帮就帮,在村里口碑很不错。
现在,亲妹子结婚,就他这么一个哥,婆家却不让去,大家有的怜悯地看着他,有的则骂出声来,但不一会功夫,人群就慢慢散去了,各家都有各家事,管不了别人家的苦与乐。
空旷的庭院里,只留下一个高大有些伛偻的背影……
婚车还没出村,就遇上一帮小孩子要喜糖,黑八吓了一跳,他看看人群中没有岳文,更没有轮椅,这才放下心来。
郎建萍却哭得稀里哗拉,还是黑八洒了一地喜糖,婚车这才重新开动起来。
抱新娘、过门槛、坐床、吃面、拍照……在二人的新房里,程序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人来人往中,还是没有见到岳文的身影,黑八的心稍微又放了下来。
毕竟,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无论看在他的面上还是郎建萍的面上,岳文都不敢闹,大灰狼都乖乖留在了家里,岳文一个外人,出的那门子头啊!
宋德良也是一身簇新,他也在打量着人群,彪子、蚕蛹、曹雷等人昨天就在这帮着忙活,就是宝宝,也从粤东的阳江回来了,一众兄弟中,也没有岳文的身影,他也才放下心来,因为那个小伙子不好惹,他是知道的。
前几天,他心里带着气,也没给岳文好脸子,今天,他还是担心的。
嗯,看来是没事了,下面就是拜堂仪式和喜宴了,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儿,他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不敢闹!
就是闹的话,大家一劝就就劝开了,宋德良心里慢慢笃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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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大酒店。
拱门高耸,喜字高悬,遍地都是鞭炮的红纸,两个金灿灿的大狮子正脚踩绣球望着喜气洋洋的人群
郎建萍早已擦干眼泪,与黑八并肩站在一起,在门前的大堂里迎客。
今天来的人很多,宋德良走过几个单位,又是从组织部出去的,当年那些兄弟现在都是领导了,他又邀请了很多街道的党工高官和处局长们,因此,来的领导也很多。
加上黑八他妈和黑八的同事,在维多利亚足足摆了四十八桌。
可是就单单缺少了娘家人。
“八哥,看看谁来了?”刚才还喜上眉梢的黑八和郎建萍的笑容一下消失了,只见彪子推着一辆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坐着的不是诸葛亮,正是他的好兄弟、郎建萍的好哥哥――岳文。
作为兄弟,黑八对岳文的脾气与套路太了解了。这个时候出现,怕是有麻烦。
他赶紧上去,玩笑也不敢开了,“文哥,文哥,快请,我给你留着一个单间呢,”来的领导太多,街道的同事都被安排在大厅里,“今天一定要尽兴,尽兴!”
人来人往中,大家都在看着岳文,他被下放到发改委的消息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一看他的脸色,二看他的伤腿,这个喜庆的日子,坐着轮椅来吃酒的他倒是头一个!
许多领导岳文认识,搁以前,再忙也都要打声招呼,现在,有人装作没看见,有人看他一眼,忙别的去了,或转而同其他人寒暄起来。
陈江平正在看喜榜,看看自己坐哪一桌,宝宝就过来了,“陈局,在巴黎厅。”他是过来帮忙的,宋德良安排他负责接待领导。
陈江平正要进包间,宝宝却笑道,“陈局,岳主任也来了。”宝宝正在向那边张望,估计如果陈江平不在身边,他早跑过去了。
陈江平略一犹豫,还是朝岳文走了过去。
岳文却没有看到陈江平,他看看黑八一身喜气,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热情地伸出了双臂,“来,沾沾喜气,抱一下。”
黑八看看郎建萍,只得弯下腰去,跟岳文抱在一起,“好,让我看看,今天最大的官长什么样?”岳文笑着调侃道。
今天最大的官儿就是新郎官,黑八却不敢托大,先前那些玩笑话一句也不敢多开了,“陈局长来了,文哥,陈局长来了。”
岳文这才看到了陈江平,他轻轻拍拍自己的腿,“陈局,亲自来啊。”宋德良是陈江平在组织部时的老同事,两家多少年的关系了。
陈江平笑了,“你都亲自来,”他的目光在他的伤腿上一扫而过,话也很简单,“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趟。”
多么熟悉的话语,岳文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现在,多少人都在躲着他,瞧不起他,可是陈江平却并不避讳,里面有以前上下级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个人间的感情,从工作当中培养起来的感情。
看着陈江平进了包间,岳文笑道,“八哥,今天高朋满座,盛友如云哪,我站不起来,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不请我当媒人,这谢媒钱呢?”
大厅里的人纷纷朝这里张望,刚才进包间陪客的宋德良又出现在大堂里,他也听到了,他皱皱眉,还是没有过来,只是远远朝这里张望着。
“我记着呢,以后再补,以后再补,先吃饭,彪哥,”黑八看看彪子,“快进去啊。”
岳文看看彪子,彪子马上把手缩了回去,“我跟你,没有以后,你以后也不要叫我哥,”岳文笑道,声音又小了下来,“蛹,给我拿个塑料打包袋,要大的那种。”
“你看,文哥,还没开席呢,你不在这吃饭啊,”黑八放心了,“蛹,多拿几个,多盛点菜,海参、蟹子、鲍鱼,拿双份啊,再给文哥拿条中华!”
岳文却接过蚕蛹手里的塑料袋,自己摇着轮椅,到了喜榜下面收喜钱的地方,“来,我的礼金。”
“记上,记上。”黑八赶紧跟了过来,宋德良朝这里看一眼,也松了口气,又去招呼别的领导了。
“记上了吗?”
“记上了。”收礼金的是粮食局的会计,她顺手把岳文的红包放进红纸箱里,今天的礼金收完了,要交给主人家清点的。
“好,”岳文看看黑八,吡笑道,“那我的谢媒钱,我不客气了,自己拿了啊!”
他抓起桌上的红纸箱,打开盖,里面立马露出一堆记着名字的红包来。
“哗啦――”
他撑起塑料袋,红纸箱里的红包立马就倒进了塑料袋里,白色的塑料袋,红色的红包,红白分明,拿在手上很是扎眼。
岳文看看目瞪口呆的黑八和郎建萍,又看看气急败坏的宋德良两口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