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之下大致分为三个工种:打炮、洗金和出渣。
其中,打炮者需要熟知如何制作火药、该往炮眼里填放多大剂量,一声巨响后,由出渣的工人负责搬运崩出的岩渣,继而是洗金的工人通过化学制剂淋洗出价值连城的金子。
这里面,不用多讲大家也能看出,出渣的技术含量最低、最累、收入也最少。
史江波从事这项危险而繁重的工作却已经三年了,夫妻二人在街道上租了房子,可是自从有了第二个孩子后,生活的压力与成本骤然增加。
虽然要过年了,但有人开出了价钱,是平常的十倍,想想妻子的新衣、孩子的新玩具,史江波又打消了回河北过年的念头,他想多干几天,多攒些钱。
大年三十,一家团聚,不是他这个阶层能奢望得上的。
即然是盗,那就不可能光明正大。
为了躲避检查,史江波们的开工时间通常从傍晚到第二天黎明,在此期间他要做的,就是把每袋重约八九十斤的矿渣搬运出来。
矿洞内灯光乱晃,视线很不好,勉强能看到眼前露着尖利石头的矿顶,一声沉闷的炮响过后,史江波就赶紧忙活起来。
盗采的金矿决定了这里没有更多的防护措施,一盏头灯就是矿洞内唯一可以照亮的物件,背上一些干粮就可以果腹整个晚上。
史江波不知道,绰号“大傻”的矿头这些日子调整了挖掘的港道,用炸药炸宽出一条新的支港道,而这条新港道的方向就是桃花岛。
三个小时过后,史江波坐在一堆碎矿石上,点燃了一支香烟,这也是老习惯,饶是他年轻体力好,这样紧张的三个小时过去,他也感觉很是疲惫。
抽着烟与周围的工友搭着话,虽然不能回家过年,可是大家的话题却都是回家,“靠,多推一车是一车的钱。”这一车矿渣就是儿子的一块拼图,他一支烟还没抽完,又站了起来。
铲渣,装车,他吃力地推着这车采集好的岩渣往楼梯那运,突然,他用力地吸吸鼻子,地下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怪味。
他放下车子,骂了句,“什么怪味?”
可是,借着头灯,他发现,港道里,一股黄烟已经冒了过来。
“快出来,快出来,有烟!”他大声地冲里面喊着,可是才喊了几声,便发现喉咙里有种辛辣的感觉,他想咳又咳不出。
他也是一名老矿工了,见事不妙,他急忙顺着楼梯爬到了二层巷道,身后的浓烟却紧随而至。
“快跑!”史江波惊慌地喊道,借着乱晃的灯光,他看到了自己的河北老乡,对方脸上也是一脸恐慌,也是紧张地捂住了嘴,灯光下,那脸色是那么狰狞恐怖。
烟雾是黄色的,黄绿色的,就象电视剧《西游记》中的场景一样,随着那看不见的妖怪从洞里滚滚涌出。
史江波的眼睛蓦然睁大了,黄绿色的烟雾中,两个炮工也跑了出来,俩人都是满脸的鼻涕眼泪,显然被熏得不轻。
“快跑。”史江波大喊道。
可是,却来不及了,其中一名炮工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轰――”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下面传来,史江波感觉矿洞里的碎石不断砸在他的头上,脚上的港道也在不断颤抖,他脚下一慢,一下摔倒在地上。
随着眼前一黑,他的意识就模糊起来,眼前,两岁的儿子的面孔却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大――
“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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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晨,走出这个非法盗采的矿洞时,矿工史江波都会给家里挂去一个电话,妻子王丽接到这个电话,才开始作早饭。
吃完饭后,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卫生,王丽会选择在白天10点以后联系丈夫,此时史江波睡了一觉,已经醒来。
腊月二十九的早晨,王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接到丈夫的电话。
到了十点左右,她实在坐不住了,就打电话给丈夫史江波,但连续打了三次都无人接听。
随后,王丽又给史江波发了信息,两岁多的儿子对着手机一直喊着“爸爸”,可是,史江波却没有回复。
中午十二点左右,王丽再次拨通丈夫的电话,可是仍然没有人接听,她感觉心里慌得厉害,胸口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儿子赶往琅琊街道龙王庙村。
她骑着电动车,还没走到村口,就发现了有些异样。
公路上,车辆骤然增多,有消防的、有公安的,还有印着国土、安监、交通、公路等字体的车辆,警报声响得凄厉,她突然感觉到全身无力,就想一屁股坐在路边,永远不再起来。
电动车仍然前行,可是到了龙王庙村口,电动车就进不去了,村里通往姑娘岭的路口站满了大批警察,村口,已经扯起了警戒带,划起了警戒线。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她的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她看看车前车后两个娃娃,不知是该喊还是该哭。
村里一处广场上,站满了区里的各级领导,廖湘汀、蒋胜、蔡永进、周平安等区领导都围在廖湘汀的周围。
国土局局长袁丽萍、公安局政委朱弘毅、安监局局长贾志国、琅琊街道的一、二把手庞金光、杜国军等人围在外围。
再往外则是王国尧、阎挺、修学礼等街道领导及龙王庙村党支部书记祝明阳,及一些两办的干部。
最外围,则是新任派出所长蒋晓云及公安局的干警,领导们愁云满面,干警们也一个个如临在敌。
此时,这个国度,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老百姓,快过年了,孩子们也放假了,一个个象看电影一样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里面情况怎么样?”周平安看看从山上下来的消防大队大队长牛继山,声音低沉,但没有火气。
这次事件,按属地管理的原则,琅琊街道是跑不了了,国土局、安监局都有责任,看看庞金光、袁丽萍和贾志国的脸色就知道。
今天腊月二十九,明天腊月三十了,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里面的有毒气体太多,并且一直源源不断产生,”牛继山沉稳道,“我们正在抓紧用空气压缩机吹散毒气。”他是河南人,虽然在这里结婚生子,但口音一直没改过来。
“不是有防护面具吗?”周平安道,“可以组织消防战士进行初步探查!”
廖湘汀看看周平安,打断他道,“这种时候,我们不能急躁,要科学施救,不能再发生新的安全事故,”他看看牛继山,“矿工是人,我们的消防战士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