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散了。
岳文吡笑着来到陈江平跟前,珠山街道的党工高官看他一眼,笑着出去了。
陈江平也不搭理他,慢吞吞收拾着东西,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儿,有火也只能憋到肚子里。
岳文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干嘛?”陈江平有些恼怒抬起头来,会议室里的大小领导都看着这对上下级。
“喝水!”岳文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喝几大口,“这副职不算领导,村长不当干粮,连口水都喝不上。”他声音虽小,可是走在最后的区工委办公室的几个副秘书长跟工作人员都听到了,那模样,就象见到外星人一样。
“走,别在这丢人现眼。”陈江平老脸一红,带头朝会议室外走去,“你有把握吗?”
“没有,不过,您放心,我不会给芙蓉街道丢人,更不会给我自己丢人。”岳文实话实说。
陈江平气结,他强压火气,看看走廊里谈笑风生的一干领导,低声道,“狠话谁都会说,施工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是这方面的专家,泰斗!……你,你怎么跟人家比规划,三天!你怎么给我引来水?”
“话都说出去了,”岳文脸上没有表情,“那就想办法,……三天以后搞不来水,我自动辞职。”
“陈主任,廖书记请您过去。”一名区工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走过来。
“你先回去,下通知,下午开会,全体机关干部都参加,传达上午会议精神。”陈江平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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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工可是申城河流整治的首席专家,这个年纪说是泰斗有些不妥,但经他手的成功案例很多,走,中午一块陪陪他。”廖湘汀开门见山,手里却忙活着,在几份文件上“刷刷”签上名字。
“你们街道这个岳文今天不象话啊……”
“他也是为街道,为xc区。”陈江平陪着笑,他知道新城在廖湘汀心中的份量。
廖湘汀抬起头来,“这小伙子……是个刺头吧,从金鸡岭回来,在单位表现怎么样?”
“还成,群众基础不错,也有能力,让他分管街道建设,原来的社区办主任是个老同志,三招两式让他给把毛捋顺了……”
“嗯,有能力的干部也有个性,捅娄子的事也少不了,我不喜欢四平八稳的干部,但锋芒毕露不是件好事,”廖湘汀很平静,“对这种干部,就一种办法,要使劲压担子,把他累趴下,累得哭爹骂娘,还不能表扬他,嗯,好钢就是压出来的,性子也是磨出来的……”
看来廖湘汀并没有生气,也不是要放弃岳文,陈江平松了口气,“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才保唐僧把真经取回来……”他笑道,“这担子,回去我就给他压上,这拆迁清淤就够他呛的了!”
“对,就是这个理,不受挫磨不成才,”廖湘汀撂下笔,“走吧。”
门“吧嗒”一声从外面开了。
区工委秘书长蔡永进走了进来,廖湘汀站起来,“这些专家,名气就是钱,说白了,就是来挣钱的,手里的活儿多了去了,也得挤兑挤兑他们拿出好东西来,”他穿上大衣,“新城必须有湖,有湿地,这一条要坚持。”
蔡永进头发梳得贼亮,一丝不苟地朝一边梳着,他看看陈江平,“小伙子虽然说话有些冲,但说到点子上了。”
“嗯,中午我们一块跟施工探讨一下,江平回去后也逼着岳文再想办法,三天之后我要见结果……”
有什么办法?专家都束手无策!陈江平有些担心,他跟在廖湘汀后面,出了大院却看不到岳文,他没来由有些生气,嗯,廖书记说的对,虽然是爱将,但不能一味纵容,回去就捶打,非把他这性子给他磨平了不可。
可是,这小子也是个滑头,一心想着回秦湾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别担子重了再压跑了就不好了,但,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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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
岳文打了个饱嗝,头上身上汗如雨流,他拿起餐巾纸抹着头上的汗,“爽!”
这是平州第一家生态园,绿树掩映,流水淙淙,让人吃而忘返。
阮成钢端着杯子从外面回来,“兄弟,听说上午在常委会上把申城来的专家给训了?”
“呵呵,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怎么知道?”
阮成钢一抹刮得铁青的光头,“我过去敬酒,温书记说的。”温起武是岳文认识的第一个区领导,印象很深。
“怎么回事?”平州律师事务所主任陶沙也擦着光头上的汗珠,这麻辣鱼真是太辣了!
岳文笑着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我就看不惯他那砖家叫兽的作派!”
在坐的法院刑一庭庭长臧旭东、检察院反贪局一科科长马俊明都乐得挑起大拇指,陶沙笑着端起杯子,“顶得好,砖家叫兽,就是混饭吃的,混名气的,其实,就是一种职业,就象我们律师一样,拿钱就得干活,别拿了钱还到开发区来装逼!来,兄弟们浮一大白!”
“温书记说你年轻气盛,嘱咐你回头让陈主任给廖书记说说,别真到了观摩那天丢人,人家毕竟是专家,专家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招?”阮成钢劝道,他仍是不苟言笑,“温书记刚才还问起你了,老大,你不过去敬杯酒?”
陶沙笑了,“你们混官场的,领导就是天,我不屌他,区领导怎么了?在平州,只要我不嫖不娼,谁也抓不起我来,领导不一样,检察院办他们,他们还得求到我门上,找我替他们辩护!对不对老马?”
“对,老大就是老大!”马俊明笑道,臧旭东也摇摇头,“我们跟温书记差得太远,也不过去了。”
阮成钢点着烟斗,看看朝着一盘虎皮辣椒使劲的岳文,“听说你立了军令状,三天时间把水引过来?有什么办法?”
岳文喝掉杯中的酒,“我还没想好呢,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那句话,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还没想好?”陶沙扶扶眼镜,不“蛋定”了,“我以为你有办法了呢,没想好你出这个头?!……在领导跟前露脸是好事,别脸没露出来,把腚露出来了,就难看了,是不是这么个理,成钢?”
阮成钢看看岳文,“廖书记的脾气你不知道,当管委主任的时候处局长说训就训,你得赶紧想办法了,象老大说的,别真没露脸把腚露出来了,就成笑话了!”
岳文吡笑着举起酒杯,“想,不是还有两天半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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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平的动作很快,下午就召开了全体机关干部大会,传达区工委常委会的会议精神。
工作班子也调整到位,除岳文继续分管以外,去年因为处理金鸡岭事件闹得灰头土脸的副主任贾红旗,本来提前退休了,也从家里返聘回来,与万建设一起,协助岳文抓好辛河芙蓉段的整治。
在岳文的强烈要求下,本不打算给他再添人手的陈江平,又把宝宝与蚕蛹分别从办公室跟民政办调到社区建设办公室。
岳文又把人员分成两组,贾红旗带着彪子、蚕蛹负责拆迁,万建设带着黑八、宝宝负责河流的清淤。
快下班时,办公室又下发了对班子的考核意见,岳文赫然发现,辛河引水也放了进去,并且占的比重很高,那就意味着,如果完不成任务,想不出办法,年底的先进铁定是没了,关键是,奖金也没了!
尼玛,我就是一裤衩,什么屁都得接着!他暗暗骂道。
第二天,挖掘机进场,全体机关干部在各包区片长的带领下,全部入村,清点地上附属物,这辛河整治的大戏,于天寒地冻的正月十五这天,火热开锣了!
从陈江平办公室出来,岳文明显感觉到陈江平的冷淡,特么地,领导这脸是属狗的,说变就变!
“八哥、蛹哥,跟我走!”推开办公室的门,来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岳文吼道。
“今天是正月十五,外面天寒地冻的,中午还要回家吃饭呢!”黑八磨蹭着从办公桌前站起来,一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行,你不去是吧,”岳文笑得鸡贼,“就是因为正月十五才出去,别说有好事我没叫你啊!”
“去去去——”黑八一下从办公桌前弹到了门口,脸上一幅神秘兮兮的表情,“过节了,有福利?”
“这句话问得没水平,”蚕蛹也挤到门口,推了黑八一把,“领导还得跟你汇报,开好你的车就行了!”
“马屁精!”黑八竖竖中指,穿上皮衣跑出去发动那辆“猎豹”。
车子发动起来,黑八顺手打开空调,又搓搓手,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实在难受,真不如在暖烘烘的办公室里待着!
“文,街道都在传,说你牛皮哄哄地在廖书记跟前立下军令状,说三天引不来水,你就自动辞职,真有这回事啊?”黑八看看坐在副驾上的岳文,“呵呵,平时咋没发现你这么低调尼?”
“呵呵,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不跟你犟。”岳文吡笑着,回头年看蚕蛹,“我就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嘿嘿,都说你是装大爷装过头了,”蚕蛹把着座椅的靠背,凑上前来,“你这是坑爹啊,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有水?”
“实践是产生水源的惟一标准,这不,我们出来找水来了吗?”
“你这不是坑爹,你这是坑大爷,这天寒地冻的,哪有水?在办公室里,干点什么不好?”黑八的车开得贼快,晃得坐在后座上的蚕蛹捶了一下他的脑袋,“稳当点!不要命了,他是坑爹,你这是在坑爷!”
“不管坑谁,现在街道等着看你笑话的人不少!”黑八嚷嚷道。
“不是不少,是太多!”蚕蛹补充道。
“对,都在等着看热闹,说你处理金鸡岭金矿就是捡漏,瞎猫碰到只死耗子,跟着人家阮成钢占光!”
岳文顺手从黑八裤兜里把烟掏出来,“特么地,这是妒忌,赤果果的妒忌,看我这次再给他们露一小手!震倒一大片!”
“你有办法吗?”关键时刻,蚕蛹还是讲兄弟情义的。
“还没有!”岳文老老实实答道。
“切!”黑八跟蚕蛹一齐竖竖中指,黑八猛地一踩刹车,晃得岳文的身子差点撞在前挡风玻璃上,“八哥,还想不想干了?你这样给其它领导开车,都开除八回了!”
“前面赶大集,过不去了!”黑八使劲地按着方向盘上的喇叭。
“嘀嘀——嘀嘀——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