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城大学。

　　乔晚晚还是去了，去了那里。

　　走进灵堂，看见那个大大的“奠”字，还有那副黑色灵柩，她才终于相信，周叔叔走了，真的走了。

　　她看见周楚彦抱着周叔叔的遗像跪在地上，那么干净清俊的男孩儿，此刻满脸的胡渣，满眼的猩红，哀哀欲绝的模样。

　　周叔叔是爸爸的朋友，小时候也曾关爱过她，如今周叔叔过世，于情于理，她都该前来。

　　只是，环顾四周，她并没有看见周阿姨，也没有看见方晓希母女，前来吊唁的人也并不多。

　　作为家属，只有周楚彦一个人守在这儿，弯腰谢礼。

　　出了这种事情，其他亲属恐怕都避之不及吧，谁还敢前来？

　　人心，当真凉薄的叫人看不透。

　　乔晚晚上前，鞠躬，上香。

　　然后，她走到周楚彦身旁，弯下身，只淡淡地说了一声：“节哀。”

　　再多的话，没有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陆湛深的妻子，瞒着陆湛深到这儿来，已然是不该了。

　　周楚彦仰起头，那种恍惚的目光，是在隐忍着某种情绪。

　　他凝视着她，许久，许久……

　　忽地，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却有一种，绝对不想再放开的意思。

　　“晚晚……你来了，晚晚。”周楚彦嗓音嘶哑，眼里尽是苦涩，好像快要溺水身亡的人。

　　乔晚晚将自己的手抽回：“周阿姨还好吗？方晓希她……别太伤心，都会过去的。”

　　周楚彦抹了一把泪，道：“我妈受惊过度，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醒来，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至于方晓希母女。

　　呵，谁知道呢？谁知道啊。

　　“晚晚，还记得吗？当年你妈妈过世，那天晚上，我陪了你一整晚，今天……可以留下吗？待在我身边，可以吗晚晚？”周楚彦再次握住乔晚晚的手，哀求着。

　　提及当年，乔晚晚的心一阵触动，那时候，她蹲在灵堂的角落里，是周楚彦陪在她身边，陪她熬到天亮。

　　然而现在，同样的场景，可是，她真的不可以啊。

　　“对不起，我想，我可能不太方便。”即便要陪，也该是方晓希陪着他，而她，算什么呢？

　　周楚彦哽咽着：“晚晚我求你！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只是一个晚上，一个晚上而已。我真的，真的……需要你。”

　　沉默了好久，乔晚晚到底还是犹豫了。当年周楚彦陪着她，而现在，她似乎不该拒绝他的请求。哪怕是将当初那份恩情还给他，她也应该留下的。

　　只是，陆湛深那边……

　　乔晚晚走出灵堂，拨通了陆湛深的手机，电话很快接通了。

　　她的视线，望向周楚彦，嗓音有些酸涩：“我在灵堂，我今晚可不可以……”

　　她没想再隐瞒，打算如实告知。

　　然而，电话那边的陆湛深，仿佛早已知晓一切，沉稳淡然地声音传过来：“我不管你在哪里，我回到家，我必须看见你。”

　　他的话，给她留了余地。

　　那意思很明确，他知道她在哪里，他知道她和谁在一起，他也可以给她一些时间。只不过，她拥有的时间，是有限制的，而那限制便是他能够容忍的程度。

　　一旦超过了那样的程度，那么以他的脾气，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难道不知道吗？

　　乔晚晚回到灵堂，是想拒绝的，可是她刚走近过去，周楚彦已经昏厥在地。

　　那样的画面，叫她怎么挪得开步子啊？叫她怎么怎么能走啊……

　　……

　　乔家别墅。

　　方晓希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神情颇为激动：“妈！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如今楚彦的爸爸去世了，我身为楚彦的未婚妻，我怎么可以不去？别人会怎么看待我！”

　　方晓希觉得荒谬，更是觉得过分，她似乎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

　　人情冷暖，当真是绝情到了这种地步吗？

　　方雨柔抓着方晓希的手腕，将她摁在沙发上：“你给我坐下！好好冷静下来！你要去他们周家人的灵堂？你算什么？你凭什么过去？你以后还打不打算嫁人了？做事情一点都不动脑子！”

　　“什么嫁不嫁人？我和楚彦不过是差一张结婚证而已，在我的心里，我已经把他当作我的丈夫。”方晓希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神里多了几分悲凉，“妈，算是求求你好吗？真的别再闹了，真的够了，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一切，都是报应吧，是报应啊。

　　当初，她的母亲拆散了乔晚晚的家庭，逼死了乔晚晚的母亲，而她，也抢走了乔晚晚心爱的男孩。

　　现在，是老天爷在向她们母女俩算账了。

　　……

　　时间，晚上九点。

　　医院里，乔晚晚等在病床边，等着周楚彦醒来。

　　她默默告诉自己，今晚她所做的这一切，就当是还了周楚彦曾经对她的恩情与怜悯。往后，无论周楚彦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会再过问了，绝对不会。

　　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是陆湛深。

　　乔晚晚没有感到意外，酝酿好情绪，她滑动屏幕：“我在医院里，他现在……昏迷了，我可不可以再晚点回家……”

　　“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他说，过来接她，那么表示，他的容忍，应该是到了极限。

　　“陆湛深，拜托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他醒了，我会马上打车回家的，真的！”

　　“乔晚晚，回答我，你在哪里。”

　　“陆湛深……不要生气，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他。”

　　病床上，周楚彦睁开了眼睛，并且，立刻抓住了乔晚晚的手，仿佛怕她逃走似的，他必须抓住她的手。

　　而电话，被挂断了，不知道是谁先挂断的。

　　乔晚晚将周楚彦扶起，给他倒了一杯水：“周阿姨还在昏迷，周叔叔还没有入土为安，这时候你怎么能倒下呢？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是你告诉我的，所有悲伤都会被时间冲刷，所有的痛苦都会渐渐淡忘的，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着。”

　　“周楚彦，周叔叔过世我也很难过，可是如今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陪你守夜那样的事情，我真的不可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