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碗一头雾水,花大娘已经将她拉到了桌子跟前。只见桌上搁着两个红木长条方盒,四五个黑木锦盒。
红木盒中装着用蜀锦做成的裙衫,一件天水碧织银百褶裙,一件樱红色绣金细褶裙,都是少女的样式,十分清新的颜色。
花大娘小心翼翼的提起那裙子,同莫小碗的肩膀比了比,这一比,当真是长短大小都很合适,是给她量身定做的。
“我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美的裙子哩!”莫奶奶的手轻轻抚着裙子的面料眼底满是惊叹。
莫小瓢好奇的打开了一个黑色锦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毛笔?!这是给我的吗?!”他欢喜的跳起来,要伸手拿那盒中的毛笔,立即被花大娘打开了小手:“别动,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莫小碗低头看去,那毛笔笔杆通体晶莹透明,仿佛琉璃制成,的确很贵的样子呢!她第一次见天底下还有这般漂亮的毛笔。
其他的锦盒中,分别装的是嵌白玉铜镜、小叶紫檀嵌红珊瑚佛珠串、掐丝珐琅如意茶盏。
莫家人并不大认识这些东西,但是一瞧便知道是好东西。
“太贵重了!”莫奶奶叹道,“送东西的人说了些什么?”
花大娘道:“送东西过来的是个身穿蓝色锦衣的清秀小伙子,他说,指挥使裴大人答谢莫家的恩情送过来的。这衣裳是送给小碗的,毛笔是送给小瓢的,佛珠是送给老太太的,镜子送我,茶盏送孩子爹。我当时惊呆了,听着一脑子都糊涂,记都记不住,这会儿看,没想到竟然这么贵重呀!”
莫小瓢在旁边兴奋的跳起来:“那是真的玉吗?那红色的又是什么?”
娘几个围着桌子看,都看的稀里糊涂,平日里宝贝见的少,如今见着,也不知个所以然,只知道看起来贵的很。
锦衣卫指挥使送的,能不贵吗?
莫小碗知道来的肯定是追风,这些东西都是裴远让人送的,不由得心里有点乱,问她娘:“这么贵的东西,您怎么敢收呀?”
花大娘有几分委屈的说:“我听那小伙子说,都是些什么笔啊盘的,以为不值多少钱,哪里晓得这般金贵!要知道都是什么玉啊、金的,我哪里敢收?”
这些礼物,对于莫家来说,不次于天降横财,连大银子都没见过的一家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珍宝?莫家人老实,只敢拿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不该属于自己的半点不敢动。
这些珍宝般的礼品,他们哪里敢收?可若是退,对方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们又哪有那个胆子去退?要是惹得那位大人不高兴了,也是不得了的大事!
裴大魔头的大名如雷震耳,他们没那胆量去捋虎须。
一时间,莫家娘几个进退两难。
莫老实一般住在木匠工坊,隔四五天才回家一趟,现在家里没人做主。
莫小碗心里清楚的很,以裴远的性子,退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收下,一家人又不踏实,倒真是叫人为难。
花大娘巴巴望着莫奶奶,道:“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给拿个主意吧?”
第46章 落水
莫奶奶皱了眉头想了一回, 道:“那位锦衣卫大人送这些东西,大约是念着咱们救了他, 我想着,咱们尽管收下。这些宝贝在我们这些人眼里看起来贵的不得了,在他们官家眼里也许不值什么。倒是这件事,证明咱们没救错人, 那位大人真是个重情义的。趁着这个机会, 往来往来,终归是好的,以后小瓢的将来恐怕就靠他了。既他送了礼, 咱们没有不回礼的道理, 那个大黄……”
花大娘扶头:“娘,他送这些宝贝, 咱们回送大黄?”
莫奶奶眯着眼反问:“那你拿得出来更值钱的吗?”
这话,问的花大娘一噎。她思忖着闺女刚给了三两银子,可是那三两银子能买的东西同裴大人送的这些比,那也只是个笑话,还是莫要拿出来丢丑的好。
思来想去,到底还是送大黄实在,好歹是她家养了这些时候的老母鸡,炖个汤应当很是味美, 当是一片心意吧。
“那……就送大黄吧。”
莫小碗一听奶奶又提起大黄这一茬,便知道肯定又要差遣她去送东西,不由得一阵头疼。她娘将追风临走之前留下的帖子给了她,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裴远住的地址,距离她家巷子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这下她真躲不过去了。
拎着鸡笼,莫小碗无奈出门。
“可怜的大黄啊!”她瞅了一眼笼子里咕咕叫着,还不知道自己生了那么多的蛋为莫家做了那么多的贡献,现在马上要沦为刀下鬼了。
这会儿太阳西斜,只是如今天气热了,太阳也落得迟了,她娘见地方不远,让她送了东西快去快回。莫小碗到了一座大宅子跟前,探头望了望,她想着大宅子都有门房,他是大官,住的地方自然也有门房,她将鸡笼子往门房那一搁,转身便走,交差了事。
到了门口,她探望了一回,偌大的宅子,宽阔的木门大开着,倒像是没人一般。这宅子颇大,像是哪位官邸老爷的宅子,青砖绿瓦,楼台水榭错落有致,香草茂盛花木扶疏。小碗想不到裴远这个临时居住的宅子,居然也如此阔气。
莫小碗拎着鸡笼子走进了木门,试探的叫了一声:“有人吗?”
这时,身后“砰”的一声,大门合上,吓了她一跳。
她慌忙转身,却见一个蓝色锦衣的青年从门边走过来,笑着道:“莫姑娘,这边走。”
莫小碗认得是追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真是被他吓死,这人真是神出鬼没,走路都没声音的。
莫小碗要将鸡笼子塞给追风自己撤退,追风笑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鸡笼接了过来,道:“姑娘别急,大人有话要同你说呢。”
“我没话跟他说,你告诉他,我回家啦。”莫小碗快速的回答。
追风笑了笑:“姑娘由着这条游廊往前走,一直到尽头,便可以见到大人。倘若不见到大人,姑娘恐怕……出不去。”
“喂喂喂……”莫小碗不可置信,哪里有这样留客的道理?她正要同追风讲道理,可是一个眨眼,那人便消失无踪,连鸡笼跟大黄也一起消失无影。
她去拉那院子门,也不知从哪里上的锁,竟怎么都拉不开。
“裴远!”莫小碗气的跺脚,“你欺人太甚!”这人怎的如此霸道!她非得找他算账去。
沿着游廊一路往里走,风景倒是极好,走到尽头是一个小院,进了院子隐约听到水声,她抬眼一看,顿时惊呆了。
原来这院子除却角落一个古色古香的小亭子,中间被偌大的汤池占据,池中白气氤氲,绿波若隐若现。
一人赤着上身,舒展修长双臂靠在池边,双目微合,只见他宽肩窄腰、肌肤光洁、线条优美、肌肉劲实……
那池水刚好没到他的腰际,腰腹性感的肌肉线条在水波的荡漾中若隐若现……
莫小碗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她悄咪咪的想转身溜走,不想那人慵懒道:“将毛巾拿给我。”
这汤池周遭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第三个人,显然,这话是对她说的。
莫小碗皱了皱眉头,她又不是他的丫鬟,干嘛要听他使唤?
“裴大人自己不会拿吗?”
男人微微睁开星眸,望着她想要逃走的背影,唇角扬起,道:“你若是想在这里过一夜,不听我的话――也行。”
他这是威胁她!
莫小碗气的呼了一口气,额上的刘海飞起。她生气的走到了亭子前,扯了一个宽大的白色毛巾走到了汤池边,没等他伸手接,便扔到了他的头上。
“你放我出去!”
裴远扯下头上的毛巾,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气鼓鼓,淡笑道:“你给我擦背,若是擦的满意了,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莫小碗攥着两只小拳头,恨不得给他两拳头。可是她不敢,在她眼前的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王侯都不敢惹他,她是多胆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说话算话?”她疑惑的皱起小眉头。
“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话不算话了?”男人反问她。
莫小碗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好吧。”
她半蹲在池畔,拿起毛巾给他擦背,偷眼看他下面似乎穿的一条薄薄的白纱亵裤,松松的挂在精实的腰上,因为在水中裤子早已湿透,虽然有白雾遮挡若隐若现,可是这一眼便叫她脸上热了起来,她慌忙撇开眼睛认真的替他擦背。
手碰到了他后肩的那道伤疤,大约是当初刺得太深,到现在也不见变得浅。当初她以为是他做捕快时被犯人伤到的,如今……
“那次刺客来袭,整有数十人,为了护着皇上,挨了这一刀。”他缓缓道。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她又没有问他。
遇到那伤疤处,她的动作变得十分轻柔。
“那时我高烧三日,身边无人照应,因为所有的人都去护着陛下……”
莫小碗擦背的动作一顿,禁不住问了一句:“家里人呢?不担心吗?”
他冷笑了一声:“家里人?不提也罢。”
莫小碗不明所以,她晓得他娘已经过世了,可是其他家人呢?
老老实实的给他擦完了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嗯。”他舒服的应了一声,这丫头擦背的确有一手。
“扶我起来。”他向伸出修长而光洁的长臂。
真把她当丫鬟使了?她磨了磨牙,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只得去扶他,没想到,她才握住他的手臂,那手臂微微一拽,她整个人被拽的“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可恶啊!裴远!”她扑腾着水花,气的大叫。
耳畔响起几声响亮的笑声,那人一只手臂将她捞起来,她脚下没有着力点站不住,只得伸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手下滑滑溜溜,莫小碗一时胡乱抓的他肩膀上几道红痕,裴远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在怀中。低头时,见她衣领因为水中挣扎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皙来,不由得眸色暗了暗。
“你放开我!”她像只小猫似的依旧在他怀中张牙舞爪,“你想干嘛?”
她拿小拳头捶他胸口,却如同蜉蝣撼树。
他蓦地一个转身,将她按在池壁上,低头深深看着她。
少女怔然的望着他,一时呆住,那墨色的发丝贴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修长的双眉、闪着星光的黑沉双眼,还有那高挺的鼻梁、樱红性感的薄唇,这样的容貌,万里挑一,定然是会让无数怀春少女神魂颠倒……
莫小碗呆怔了片刻,见他向自己压下来,慌的挥起爪子抓在了他的肩头,那人却只是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莫小碗蓦地全身一震,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他低声在她耳畔道:“你什么时候肯听话一点?”
温柔的语气让她心中一软,她咬住了下唇。
“你曾经答应过我,若是我向你娘提亲,你会嫁给我。这是你当初对我许下的诺言,不许不算数。”话语依旧霸道,却带着些许温柔。
“我……”莫小碗想要争辩,可是一看到他那双乌黑深沉的眼眸,慌的立即垂下了眼帘,嘟起嘴道:“那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不是……”
“你才是小骗子!”他嗤笑一声,倒也没有为难她,松开了她的腰身,径自踏上了池岸。
莫小碗见他放开自己,飞快的从水里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滴水。
裴远到了小亭中,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取了一件白色外衫披着,松松系了长带在腰间,转头见她撅着嘴瞪着她,一身湿答答如同落汤的小鸡。
“同我去换衣。”他道,先一步走了出去。
莫小碗在肚里腹诽了几句,还是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圆月门向隔壁的院子走去。
她知道周围肯定有锦衣卫,像追风那种,亦或者像上次遇到的那三位“门神”,但他们所过之处,那些人都没有出现。仿佛偌大的宅子,只有他一个人住着一般,平添了几分寂寥。她想着她家虽小,却满是烟火气,满是热闹的人声,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寂寞吗?
进了厅堂,屋子中央的方桌上搁着热腾腾的饭菜,有五六样,俱是珍馐佳肴,摆了一桌子。隔间有珠帘隔着,像是卧房,隐隐燃着沁人心脾的熏香。
“屋里有衣裳,你去换吧。”男人看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