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想到这里,撑着眼皮想要坐直了。酒意却一直向头上涌,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不能睡,不能睡。傅野还在这里。白晚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虽然他知道傅野不可能、也不屑对他做什么,可就是不想在这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失控的样子。但他越想越昏沉,蓦地脑袋一偏,就不省人事了。
一个空灵、悠远的人声飘进耳朵,将白晚带入了一片青翠欲滴的雨后森林。在这片森林里,一草一木是歌,一花一鸟也是歌,而木屋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更是美妙灵动的音符,滴滴答答打在他的心上。
他的心,悠然转醒,睁开眼睛。
原来,那声音是车载音响里放的一首英文歌。
白晚茫然地怔了一刻,才慢吞吞地坐起来,身上盖的衣服倏然滑落下去。
他一把抓住那衣服,定睛一看,竟然是傅野的飞行夹克。
一股淡淡的男性体香钻进他的鼻子,是傅野身上那种荷尔蒙的味道,与体内残留的酒精一起,刺激得他有些发晕。
他捏紧了衣服,环顾四周,车已经停了下来,但车里没人。
白晚敲了敲车窗,在外面抽烟的傅野转过身来,拉开车门。
“你醒了?”
“这是哪儿?”
“你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白晚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他们已经开到了碧水家园外面的车道边,高楼大厦近在眼前。
“我睡了很久吗?”白晚十分懊恼,这下脸都丢光了。
“还好。”傅野掐灭了香烟,“本想抽完这根烟就叫你的,你先醒了。”
“……不好意思。耽误你了。”
“没事。”傅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过,这个能还给我了吧?”
“什么?”白晚没反应过来、
傅野指了指他怀里,白晚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人家的衣服,他的脸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烫,急忙把飞行夹克往傅野手上一塞,飞快地跳下了车。
“那我走了,谢谢。”
一直到走过马路了,白晚才慢慢地回过头。
傅野仍在站在那里,偏头点烟,点燃了,像个车模似的靠在车头,对着夜空吞云吐雾,指间的红点半明半灭。
不知为什么,白晚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傅野,有一些寂寥。
他想起朋友圈的那些照片,想起那个纯黑的头像,脚步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傅野看着白晚向他跑来,难得露出一丝诧异。
“怎么了?掉东西了?”
白晚问:“车里的那首歌是谁唱的?”
“你说呢?”
“江之鸣。”白晚很肯定道。
傅野沉默片刻,问:“你新专辑录得怎么样?我听说这次想往国际化方向走?”
提到专辑,白晚一下子被他带走了话题。
“晓齐哥很有想法。”
“但他并不懂国内市场,”傅野笑笑,“他也不懂你。”
“……”
“你的声音很美,但没有弹性,更没有欧美音乐最需要的性张力,光靠编曲和炫技,是无法弥补这种单薄的。丁晓齐太不懂得扬长避短了。”
“……”
听到这样毫不留情的批判,白晚仿佛又被兜头破了一盆冷水,刚刚的一丝柔软与好奇,瞬间烟消云散。他实在忍不住了:“你既然不愿意当我的制作人,也不愿意为我写歌,为什么又要说这些话?贬低我和我的音乐,能让傅大制作人很有成就感吗?”
傅野一震。
他刚刚说出这些话完全是由心而发,但是——又何必呢?
今晚聚会时苏旭还问自己是不是对白晚有偏见。一开始他的确因为叶承恩的话,对白晚看不顺眼,想要戏弄打压他一下,但既然如此,后来又为何忍不住对他一再撩拨和提点?
好像真有点儿多此一举了。
白晚并不是一个落俗的歌手,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哪怕碰钉子也是他自己的事,他的确不应该管得太宽了。
傅野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冷冷道:“行,我不说了。你好自为之。”
白晚怔怔地站在夜风里,望着傅野的路虎扬长而去,竟有了一种被抛弃的凄凉感。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他气冲冲地跑回家,把傅野狠狠地骂了一万遍,还感到不解气,索性翻出一个本子,把傅野的“斑斑劣迹”都写了下来。
小时候,他每每受了委屈,情绪发泄不出来,就是通过付诸笔端的方式纾解。其实他知道这也不过是自我安慰,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他是否受了伤害。但有一个发泄渠道,总比没有好。不然,他早就在父亲的打骂和母亲的冷漠中崩溃了。
平时还不觉得,这么仔细一回想,傅野真是太讨厌了。
喜怒无常。
装腔作势
故弄玄虚
心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