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意外地看着她,秦氏说的分明就是沈絮啊。
“夫人找的人,可是姓沈名絮,字墨怀?”
秦氏睁大了眼睛,“你认得他?他真在这!”兴奋地抓了临清的手,“他住哪里,你快带我去找他!”
临清被她晃得站不稳,“他就住在这里啊。”
话一出,秦氏和周勉双双惊讶地望了他。
沈絮此人周勉略有耳闻,前一阵沈絮去过县衙后,县老爷就时不时念叨几句沈府抄家的事,大抵是感慨偌大一个家族一夜间就棚塌屋陷,从前做少爷的沦落到村里教书。周勉同柳玉郎又没深到互探家事,故而不知道临清口中的少爷就是这位落魄沈少爷。
他惊讶地望着临清,没料到临清竟是从沈府里出来的。
比他更吃惊的是秦氏,秦氏本命沈阕兰,出嫁前与沈絮极亲近,得知沈府被抄,就四处打听这位堂哥的消息,辗转数月,都快灰心了,猛地得知寻着了,此时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
“他住这里?”秦氏激动道,“他人呢,快叫他出来,我寻他寻得都快疯了。”
临清道:“他去学堂教书了,要申时三刻左右才回来。”
沈阕兰等不及了,“你带我去学堂找他罢,我实在急着见他一面,好叫自己安心。”
临清看她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为她这样担心沈絮而感动,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你去。”
沈阕兰擦擦眼泪,笑了笑,道:“我失礼了,实在是听到堂哥的消息太让人激动,天知道我多怕他吃苦受累,他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没了钱要怎么活哟。”
临清宽慰她道:“他现在谋了差事,虽没有从前富贵,好歹也能过活的。”
沈阕兰点点头,“光顾着激动了,忘了问小公子名字?”
“我叫临清。”
沈阕兰好奇道:“你如今同我堂哥住在一起,可是从前也跟着他?”
临清脸微红,点头小声道:“嗯,我从前是沈府的……书童……”
沈阕兰纳闷道:“原先的书童洺湘脱籍了?几年不见,堂哥身边的人都换得不认得了。”
临清不知如何回答,怕越说越错,忙道:“我,我带你去学堂罢!”
沈阕兰被拉回到正事,点头道:“好,劳烦小公子。”
得知临清是沈府的书童,沈阕兰也没把他当下人使唤,还是礼貌地叫他小公子。毕竟沈府倒了,还愿意留下来伺候她堂哥,想必是个重情义的。沈阕兰原先也是个对下人极好的主子,现在愈发觉得临清是个不错的人,感激有余。
周勉则暗暗奇怪,听得两人的对话后,总觉得临清同那沈少爷不似主仆关系,临清一口一个“他”的,若从前是书童,怎么也该唤声“少爷”才是。不过毕竟沦落了,兴许那沈絮不让他再叫自己少爷也说不定。
周勉按下纳闷,随他们一道出了院子,他公务在身,这头既然寻着了,他便动身去做正事了。
周勉抱拳道:“我还有事在身,就先失陪了。”
秦氏福了一福,道:“谢过官大哥,改日妾身再登门拜访道谢。”
周勉摆手,“寻找人就好,小事而已,无需挂记。”
说罢,跃身上马,扬鞭策马而去。
临清领着沈阕兰往学堂去,马车走不了田间小路,一早就停在村口没进来。赶车的车夫一直候在院外,此时跟着二人身后,默不作声。
一路上,沈阕兰忍不住问他两人的经历,如何流落到这里,吃没吃苦受没受罪,怎么就抄了家,家里其他人下落如何,沈氏亲族又如何了。
前几个问题临清还答得上来,后面的就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了。
沈阕兰奇道:“三叔最疼我堂哥,平素走得最近,你难道连他的下落也不知道?”
临清心里叫苦不迭,他在沈府的活动范围就是那一方小别院,连沈絮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哪里还认得什么三叔啊?
沈阕兰见他张口结舌的,怀疑道:“你不是在骗我罢,你跟着沈絮做书童,怎么连沈氏的人都不认得?”
临清结结巴巴道:“我,我确实在沈府住过的——”
他又实在不敢说自己是沈絮的外宠,一时语塞,惹得沈阕兰越发怀疑了。
沈阕兰停下脚步,方才一激动,倒也轻信了这小公子的话,此时细想,总觉得不对劲,越看越觉得这小公子像个骗子。
那车夫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临清。
临清被他吓得退了一步,急道:“我确认认得沈絮,他真的就在那个学堂里,”他指着不远处的学堂,急得汗都快出来了,咬牙道:“你若不信,就在这里等着,我叫他下来。”
说罢,拔腿就往学堂跑去。
沈阕兰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心里不由忐忑,也不知是自己冤枉了他,还是这小公子趁机跑了。
车夫李三上前道:“夫人,这……”
沈阕兰也拿不定主意,这小公子知道沈絮的名、字,又不那样容易害羞,倒不像个坏人,况且是官大哥带她找的人,料想应该不会害她罢。
沈阕兰略一沉吟,道:“在这等会儿罢,如果真是沈絮堂哥的书童,我们走了,倒白找一趟了。”
临清急急奔进学堂,沈絮正在给学生讲解文章,就看见一道人影冲进屋里来,临清撑着门上气不接下气道:“快,有人找你!”
沈絮不知何事叫临清这样着急,“谁找我?”
“你,你堂妹,”临清跑过来抓住沈絮的手,拉着他就往外头跑,“她在下头等你呢!”
“唉,等等!”沈絮站住脚步,一时摸不清头绪,“你先缓缓气,我总得交代一下课业再走。”
沈絮转回去,吩咐学生自行念书,又叫平素在孩子间颇有威信的白萧萧代为监督,才跟着临清往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周末就事情多……昨晚没赶上更新……
今天还一堆事,嗯,争取晚上补一章……
☆、第三十四章
走了几步,沈絮才意识到临清没有束冠,一大把乌丝松松散散挽在身后,因跑得急了,还余了几丝在鬓边,这副懒起梳妆的模样叫沈絮十分意外。
“你怎么头发乱成这样?”他差点以为临清同人打架了。
临清胡乱抓了抓头发,一心想着来叫沈絮,几乎忘了自己这副邋遢模样,还冲到教室里面去了,真真丢大人了。
“回头再同你解释。”临清说也说不清,拉着沈絮小跑开来。
沈絮心里还在想哪里冒出来个堂妹能寻到这里来,沈氏家族庞大,有众星拱月如本家沈丹墀那样的,也有双亲早逝故而甚少在族内走动的沈絮这样的,亲戚虽多,沈絮经常往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个,他三叔家算一个,沈丹墀那算一个,就再也没有了。这少得可怜的相熟亲戚里,哪个堂妹都跟他不算亲近,更何况大难临头各自飞,实在没理由特意寻过来。
沈絮忍不住问:“哪个堂妹,叫做什么?”
临清倒真也一愣,他光顾着为有亲人寻来而激动,倒忘了问对方姓名。
“她要我叫她秦夫人……”
秦夫人?那便是嫁了人的了,沈絮把他还算记得名字的几个堂妹的夫家全部回忆了一遍,实在找不出一个姓秦的。临清这样呆头呆脑,不会是被人骗了吧?可是自己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人特意来骗的呢?
沈絮愈想愈糊涂,忍不住道:“你也不多问问对方底细,这样容易相信人,真不知说你天真好还是傻得好。”
临清心里也懊悔自己大意了,可沈絮这样说,他又觉得委屈,撇了撇嘴,道:“那你到底见不见?”
沈絮叹气,“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见吧,万一是认得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