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满不在乎,“崔经理也太看不起美女了,我们都跟舒小姐喝到现在了,她能不能喝还能不知道吗?”
崔文宣十分坚持,“那也不能再喝了!”
早在看见闯进来的人是他的时候,姓赵的脸色就已经不大好了,现在见他这样不上路子,更是一黑到底。
“崔经理,瞧不起我就算了,三少的面子你总不至于也不给吧。”
崔文宣被这话说懵了,转头开始找人,看到端坐在一边的井行之后,脸色立马跟着难看极了。
他当然认得井行,极尴尬地问好,连话说得磕磕绊绊,明显也被惊到了。
井行不经意地点点头,仍旧没有戳破这层关系,甚至饶有兴致地问道,“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不能喝酒?”
崔文宣被他这样的态度搅得有点发蒙,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疑惑。
赵总帮腔找他要解释,他结结巴巴地说,“她生病了,这几天都在吊水,不能喝酒。”
大概没想到他真能说出一个像样的理由,一房间的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赵总才对着我竖个大拇指,“舒小姐为了公司,可真是肯牺牲!”
这语气听着当然明显不像是真的在夸赞我,实则满满都是兴致落空的暗讽。
“怪我事先没弄清楚,扫了三少的兴,改日,改日舒小姐病好了,我们再聚!”
他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以示诚意。
井行什么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起身就走。
一场热闹的饭局转眼间变得冷清又尴尬,赵总和吴总大概也都很不满意,先后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只剩下我和小崔哥,终于可以不用伪装了,我难受的抵着胃做了下去。
努力了几天,没想到最后还是惨淡收场,身体的不适加上心里的绝望,让人一下子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小崔哥耐心地拍着我的背安抚,后怕地说幸亏自己还是选择冲进来看看情况。
“井……三少怎么会在这?”
我摇摇头,“那个吴总说要帮忙介绍大客户,没想到会是井氏。”
更没想到,这种场合,井行居然会亲自过来。
“我刚在外面见到他进去,还以为是来帮忙解围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大概自己也知道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太小了。
“行了,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
小崔哥扶着我往外走,下到停车场,看见井行的车正缓缓开过来,应该是往出口去。
我想了一下,赶紧对小崔哥说“你先回去,我找井行有点事”。
顾不上浑身的乏力难受,直接冲到车子前面,张开双臂拦住。
隔着玻璃车窗,看到林翔被吓得脸色煞白。
我简单点了个头算是道歉,直接拉开后车门就钻了进去。
井行果然坐在那儿,面带愠怒,应该是被突然的急刹车弄的。
他看见我,脸色更差了,“谁让你上来的,滚下去!”
我其实心早已经跳得七上八下了,强逼着自己坚持住,如果就这样惹恼了他,那别说以后的甲方了,就连这次的订单,恐怕都百分百要黄了。
林翔虽然不了解情况又被吓了个半死,可是反应还是非常快,直接按下挡板按钮,想要给我们留下了交谈的空间。
井行没有买账,干脆利落的按了回去,转过脸盯着我,“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下去!”
他看来真是气得不轻,刚刚那个场面,也不怪他会误会。
“我有话要对你说,这几天打你电话,你一直在忙……”我攥紧了拳头,“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大客户是你,要不然肯定不会来的,还有订婚的事,我……”
“林翔!”他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林翔转过身,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井行又摇了摇头。
我明白,今晚大概是没希望了,无奈地下了车。
井行的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昏暗的停车场只剩下我一个人,每走一步就有回音,安静地恐怖。
街市如昼、车水马龙,又是完全相反的热闹光景。
已经立过春了,风吹在脸上不像刀割似的疼了,可仍旧有微微凉意,吹散了酒气,吹得人头脑清醒。
我收紧了大衣,沿着马路悠悠荡荡的晃着,走到小腿都开始发胀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医院的大楼。
人生真是不可预料,原本以为过了今晚就能松一口气,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折腾了几天的疲惫感选择在这一刻钻起了空子,压得我透不过气。
看了一眼病房里爸爸睡得安稳,连报纸都没有力气念,我就回房休息了。
被人拍醒的时候,我的脑子沉得宛若灌了铅的球,第一反应就是果然酒这个东西不能沾。
“舒锦!你快醒醒!听到没?!”
是秦楚萌,这么着急叫我是不是爸爸出事了。
我努力敲敲脑袋,仍旧没办法清醒,干脆被她拖进了洗手间,几扑冷水拍下来,人总算是醒转过来了。
“快!快!你爸醒了!”
什么?!!
我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跌跌撞撞地就往爸爸病房里冲,一打开门,就看见父亲斜靠在床头,正喝着水。
他转过脸看见我,眼眶立马就红了,两行清泪在我扑到床头的瞬间直落落地流了下来。
爸爸虽然个性软弱,可是除了母亲去世,我还从来没有见他流过眼泪。
“爸,你别激动,醒了就好……”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小锦,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这次重病跟唐雪梅有关系……
“爸,你到底怎么了?唐阿姨逼着我订婚又是为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颊因为生病也凹陷了下去,看起来苍老又无力。
这也是我长大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他面对面坐着,不得不承认,即便过去再有隔阂,父女之间天然的血脉连接还是没有办法仅凭某些现实就切割开来的。
“是我糊涂,还以为退一步就能让她醒悟,没想到就要把整间公司都搭进去了。”
我心惊地狂跳,面上却努力装作波澜不惊得问,“这话什么意思?”
“你唐阿姨,哦不,是唐雪梅,她已经计划着要卖公司了,而且还是卖给,卖给……唉!”
他悔恨莫及地重重叹了口气,“是我瞎了眼,竟然一直没看出来身边睡着的是这么一只白眼狼。”
我看着他懊悔的样子,猜他大概是知道了陈国锋的存在之后,原本还对唐雪梅报有最后一丝希望,没想到唐雪梅以为他还被瞒在鼓里,直接提出要把公司转让给陈国锋。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触及了我这个软弱爸爸最后的底线。
唐雪梅的手段他不知道我却很清楚,当初在医院里,她留住爸爸这条命却不全力医治,为的就是要一个傀儡法人。
而至于那荒唐的订婚,大概也是为了转移我手头上的这点股份吧……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坍塌事故。
“爸,你放心吧,公司的事我心里有数,这是妈妈留下的东西,我不会让别人抢走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早就谋划好了……”爸爸越说越丧气,突然抬起头,亮晶晶的盯着我,“小锦,要不咱们去求井行帮帮忙吧,只要他肯出手,一定没问题。”
没想到,我这个爸爸比我还天真,井行和我之间别人不清楚,他应该再清楚不过。
过往的那些事,我都已经懒得再去翻旧帐了,他却还挂念着找井行帮忙。
“爸,你忘了,我和井行早就离婚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挣扎着坐直了身体,握住我的手,视线努力坚定。
“过去的事都是爸爸的错,我去找井行解释,只要说清楚了,你们一定还能回到过去。”
“然后呢?开口让井行买下这间破烂不堪的公司再送还给我们?”我回看着他。
他舔了舔干得起了皮的嘴唇,“是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黎家,现在这一切,都是报应……”
我极缓慢的捏紧了拳头,默不作声的迎接这世间最残忍的告白。
“净心谷的竞标资料是我换的,我还找人拍了些照片让井行误会,原本只是想能抢下这个项目,没想到会害得你们离婚,更没想到害得小白走投无路……我该死!该死啊!”
他说得声泪俱下,我却只觉得失望透顶。
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他最挂记的还是舒依依,一心想护着的也还是舒依依……
同样为人子女,到了这一步,连自己都不能不承认,是我自己愚蠢又可悲。
“爸,那些照片,我见过。”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能硬到这种地步,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戳穿,不带丝毫的感情。
他停止了悲伤,愣愣的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小时候,舒依依最讨厌被别人说长得像我,每次听到了都会哭着闹着要你哄半天,没想到她会有故意假扮我的一天,看来,利益果然是个好东西,能让天之骄女都弯腰低头。”
“小锦,你别这么说,依依她……”他想解释什么,终究还是停住了,“都是我不好!我该死!等这次把公司救下来之后,我一定跟你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