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个两眼都没有眼仁的老太婆摸索着从厨房里出来了。
公公瘸子,婆婆瞎子,而且,这个家没有男人,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一个女人支撑着头顶这片天……
魏思山回到农资门市里,心里还在替这个家酸楚,更是心疼那个瘦弱的女人。
棉花卖了,赵灵芝遵守承诺,在一个没有人的下午,她偷偷的来还肥料钱了――因为怕人知道她在魏思山这里赊账了。
她不光把肥料钱给了,还偷着留下了一条毛线打的灰色围脖。
她看到魏思山整天忙碌,穿着很不讲究,衣服不是扣子掉一颗就是裤子上有污渍。她没有见过他媳妇啥样,但是她猜想他媳妇不是个勤快的人,也许是不关心他……
其实她没有别的意思,她看到魏思山天一冷总是习惯的缩着脖子,而且也从来没见他带过围脖,她出于对他的感激,就给他织了这条围脖。
毛线是新的,她家几年都没添过一件新物件了――连双新袜子都没买过。
魏思山看着这条崭新的围脖心里感慨万千:还没有女人给他织过围脖。
麦子是很护短,但是从不关心他,那些年日子过的也苦,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俩人之间好像再没有一丝男女温情。
就是近两年日子过得好了,麦子却只顾着打扮自己享受生活,而他这个男人只是她的提款机了,更无暇顾及他的感受了,这也是魏思山穿着邋遢尴尬的原因。
慢慢的,魏思山跟赵灵芝接触多了,他发觉这个女人太了不起了,她为了公婆无人赡养而不改嫁,再苦再累都自己捱着。
她不但要强,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还洁身自好,不与任何男人有染,令他们全村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魏思山也是有家室的人,他当然也得避嫌,他就跟她说,他就是看她自己太苦,想帮帮她,让她把他当亲哥哥就行了。
赵灵芝也知道魏思山是个善良的人,就默默接受了他的帮助。
尽管他们做的很小心,还是被人给发现了,可能是同情这个苦命善良的女人吧,居然没有人风言风语的骂他们……
如今,魏思山离婚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赵灵芝了,却遭到了赵灵芝的拒绝:她不肯改嫁,她要把公婆都送到土里才肯考虑自己的事……
魏思山确实犹豫了,他自己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如果在把赵灵芝的公婆接过来养着,他不知道能不能负担得起……
这件事,就暂时搁下了。
但是魏思峰的事不能搁下啊!
他本来答应妻子的再不去看陈白霜了,可是那天他离开病房时陈白霜那句弱弱的“再来看我”令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他觉得,她如今是太惨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做不到把过去一笔抹杀,虽然他对她再无过去的情深,但是他看不过他曾经的恋人这么凄惨。
他头一回瞒着妻子又来到了医院看她。
与此同时,木头开着红旗轿车喜气洋洋的来到了王祥寨:三妹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给外甥做九可把曹英给激动坏了,给外甥预备满月礼,给外甥准备小衣服,给外甥做虎头鞋……
林盈盈这个唯一的妗子也不甘示弱,她大手一拍说:“我当妗子的没空出力,我出钱,给外甥的做九礼六百――”
这下子把全家人都惊呆了:六百块啊!
一般人姥娘给外甥做九礼就是二十,最多一百块啊,她居然拿出六百,要逆天啊!
林盈盈面对全家的呼声,她得意的一耸肩说:“有钱任性呗。”
四妹正急着推销她的秋款大衣,自然没空跟大家一起去吃小外甥的喜席了,只能苦着脸说她等有空再去城里看小外甥。
这天下午,四妹正要下班,马光远走了过来,她抬头看他,他低下头去,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四妹说:“替我交给你三姐,我的一点心意。”
四妹知道他心里放不下三姐。
她大方的接过,说了句:“我替我三姐谢谢你。”
马光远淡淡一笑说:“不客气。”
说罢转身就走。
四妹看着他的背影说:“明天要给工人开个会,你准备一下,后天早起,咱们要去带着新款大衣城里推销。”
马光远“嗯”了一声。
看着他淡定的离开,四妹有一种抓住他狠狠拷问他的冲动……
四妹之所以要给工人开会,是因为前天出的那一批货出现了几个败笔:有的纽扣缀偏了,有的线头没剪去,还有熨烫的不够平整。
这些,看起来是小毛病,其实是大忌。
开完会,这边乔小丽正指挥着工人严把质量关,忽然厂门口传来一个似男似女的叫骂声。
乔小丽心头一惊,忙出门查看,她一看慌了:门口竟然是那个马头乡有名的二流子、破落户、专门钻女人堆的娘娘腔――许二顺在叫骂。
此刻他指指戳戳的边骂边往车间里来。
女工们都吓坏了。
乔小丽也知道这个假娘们不好惹,但是也不能任由他在厂里骂呀。她就忍着气迎上去问:“我说,你干什么,好好的跑到我厂里闹什么,谁惹你了?”
许二顺见了乔小丽干脆蹦着脚骂开了:“她奶奶了个逼,她娘个逼,她妮子个逼……你们这的工人是天王老子啊骑车子撞了人连个屁也不放就走了……”
乔小丽听了这话知道他来骂的原因了,就好声好气的劝着他说:“原来是厂里的人骑车撞了你呀,那对不起,你先消消气,我问问是谁撞了你,看看你哪伤了,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你好吧?”
许二顺又是一蹦三尺高:“嗬――嗬,乔小丽你有钱是吧,你的工人都比孙猴子还撒泼是吧,张口就是赔偿,我许二爷今个还不就不要钱了――”
乔小丽哪能不了解许二顺这比泼妇都泼妇的性子,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毕竟就是她厂里工人有错,她这当领导的自然得和平解决。她就忍气吞声的说:“你别急好吧许大哥,我这就去车间问问是谁撞的你,你们两个对峙一下再说吧。”
说着就往车间走。
其实车间里的工人听到喧哗声都离开了缝纫机和锁边机,站在门口朝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