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尔东瘪着嘴,眼神很复杂的看了看夏冰洋卧室房门,他是不相信夏冰洋身体不舒服这个说法的,因为夏冰洋一向龙精虎猛,比起夏冰洋卧病在床,他更愿意相信夏冰洋‘下不了床’。他朝娄月挤了挤眼,用眼神向娄月分享自己的感想。
娄月瞥他一眼,朝正在厨房忙活的纪征走过去,抱着胳膊清清冷冷道:“纪医生,我们夏队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纪征在水槽里清洗香菇,闻言抬头看了看娄月,无视了娄月语气中刻意流露出的冷淡,道:“他和我在一起。”说着向她笑了笑:“喝水吗?”
娄月道:“不了,我不渴。”她在餐厅椅子上坐下,很直接的看着纪征,很直接地问:“纪医生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纪征抬头看着她,笑:“嗯?”
娄月道:“你不是常年在国外,偶尔才回蔚宁吗?”说着冷淡一笑:“夏队告诉我的,他说他和你经常见不到面。”
纪征懂了,娄月以为他对夏冰洋是消遣式的感情,他‘偶尔回蔚宁’时才会来找夏冰洋,当他离开蔚宁,他就会把夏冰洋抛到一边......娄月即是误会了他,也没有误会他,因为事实的确就像娄月说的那样,他和夏冰洋聚少离多,他只有偶尔回来的时候才会和夏冰洋见面,除此之外的时间里,都是夏冰洋在等他。
纪征沉默了片刻,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然后接着清洗香菇,道:“我不走了。”
娄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纪征不再解释,只向她礼貌又敷衍地笑了笑。
任尔东和娄月带着成堆公事来找夏冰洋,在没见到夏冰洋之前,他们自然是不会离开的。任尔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和在厨房里做饭的纪征聊两句,娄月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逗蛋黄,他们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纪征完全以主人自居,给他们倒了茶,切了水果,还客套地问他们有没有吃过早饭。娄月识趣地说吃过了,任尔东没脸没皮地说还没吃。于是纪征把给夏冰洋煮的香菇蔬菜粥给任尔东盛出来一碗。
任尔东坐在餐厅喝粥,继续和纪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纪征坐在他对面,和任尔东聊天的途中频频看表。他想回房间看看夏冰洋的情况,但两名客人不得不陪,这让他有点心不在焉,目光总往卧室方向飘。
任尔东碗里的粥喝到一半,卧室门突然开了,夏冰洋撑着门框站在门口。任尔东和娄月扭头的功夫,纪征已经走过去了。
夏冰洋头重脚轻地站在门口,有气无力地低着头垂着眼睛,脸色虚白且疲惫。
纪征扶住他的腰,在他的脸上和额头摸了摸:“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夏冰洋却皱了皱眉,偏头躲开了他的手,低低地说了声:“没事了。”
纪征怔了怔,把他的脸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冰洋,你怎么了?”
夏冰洋垂着眼睛不看他,躲闪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抗拒:“我.....去卫生间”
纪征看着他缓慢走向卫生间的背影,夏冰洋的背影颓然且消沉,他像是看不到房子里的任尔东和娄月,他好像被一道透明的墙壁挡在了另一边,杜绝了和任何人的联系,把自己关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纪征很快明白了,夏冰洋还没有从噩梦中苏醒,此时的夏冰洋就是昨天晚上在棋江大桥等待他的夏冰洋,夏冰洋还没有从棋江大桥回来......纪征是心理医生,他知道夏冰洋的症结所在;现在的夏冰洋像是得了创伤应激障碍,他低沉、消极、空虚、像极了抑郁症患者,夏冰洋刚才躲着他,就像在躲避导致他出现应激障碍的创伤源。
虽然纪征还没有对夏冰洋做详细的心理评估,但他可以肯定,让夏冰洋受到强烈刺激的创伤源就是他。
夏冰洋在卫生间待的时间有点长,纪征走过去,看到他在玩水,他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默默地看着水从他掌心流走,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
纪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上前把水关上,道:“出来吃点东西。”
他把夏冰洋领到餐厅里,给夏冰洋盛了一碗粥,但是夏冰洋捧着碗坐到桌尾去了,一边看着桌面发怔,一边慢吞吞地喝粥。纪征看出他在躲着自己,所以并不追过去,而是远远地坐在餐桌另一边,看着他。
任尔东和娄月不明真相,以为夏冰洋和纪征闹了矛盾。他们坐在夏冰洋身边,嘀嘀咕咕地和夏冰洋说话。夏冰洋埋头喝粥,听的多,说的少,脸色依旧僵硬且迟钝,短短几分钟里跑神了三四次。
纪征看到夏冰洋只喝了半碗粥就把碗推到一旁,双眼空茫茫地看着窗外发了一会怔,然后向任尔东要了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一根烟。他抽了几口烟,低下头,左手食指指腹不停触摸烟头烧的通红的火圈......那一定是很烫的,但是夏冰洋却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在有意寻求一种刺激。
很快,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夏冰洋把烟掐了,道:“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说着,他手按着桌子站起来,想回房间。
纪征却忽然说:“任警官娄警官,你们自己走吧,冰洋今天不出门。”
夏冰洋回头看着纪征,愣愣的。
任尔东干笑两声:“纪大哥,我们一大堆事儿呢,夏队他――”
纪征淡淡地,强势地说:“抱歉,今天我不会让他出门。”
娄月看出了一些端详,她把任尔东拽起来:“我们先走。”
纪征把他们送到门口,娄月临走前担忧地问:“夏队怎么了?”
纪征默了默,道:“他的状态不太好。”
娄月:“仅仅是不好吗?我看他像丢了魂一样。”
纪征不解释,勉强笑了笑,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