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曝光我，说我目无尊长，不尊重母校，不过校长，记得说明一下原因。”

　　夏小天用眼角看着校长，仿佛此刻他根本不是校长，不过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好了，夏小天同学，”张教授终于抬头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不悦或责备，而是满满的无奈：

　　“校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找你问问意见，既然你不同意，学校肯定不会逼你，对吧，校长？”

　　校长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不过也明白，这个台阶自己得要，否则更下不来！

　　“呵呵，是啊是啊，既然你说不想留校，那就祝你以后鹏程似锦！”

　　他的话说得不咸不淡、甚至有点阴阳怪气，明显就是讽刺。

　　夏小天见校长妥协，不再周旋，直接告辞：

　　“谢谢校长，那我们就走了。”

　　那年在一旁做了半天配角，觉得有必要出场一下，笑着跟校长说：

　　“校长，我和夏夏都是c大培养出来的，我们非常感激学校和您，她即便去b市读书，也不会忘了母校、忘了张教授的知遇之恩。

　　这样，只要张教授在c大一天，我和夏夏就会每年给学校捐100万科研金，以表感激。”

　　校长一听，一年100万，脸色转好。

　　张教授一愣，随即露出复杂的神色。

　　夏小天瞪了他一眼：乱花钱！

　　校长：“哈哈哈哈，到底是c大自己的学生，我就说你们肯定不会忘本的，误会误会，哈哈哈哈。”

　　谁嫌钱烧手啊！

　　还是100万一年！

　　校长乐得跟脸上开花了似的。

　　张教授依旧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跟校长招呼一声：

　　“我去送送他们。”

　　校长赶紧点头：

　　“好好，快去快去。”

　　*

　　行政楼。

　　张教授一直送两个人到楼下，一路上都沉默着。

　　那年牵着夏小天的手跟在后面，两个人都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说话。

　　等到了门外，他才停下脚步，喟叹一声：

　　“原来孟教授是你舅舅啊！”

　　难怪夏小天那时候坚持找孟教授。

　　夏小天看了那年一眼，见他只是点点头，她忍不住开口解释：

　　“教授，我当时选孟教授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那年的舅舅，我不是因为这个才……”

　　孟教授摆了摆手：

　　“是什么都不重要，能学到东西就好，你是人才，在c大……不值得。”

　　刚刚孟志军给他打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并没有说过多的话，只问：

　　“老张，我问你，你还是不是个学者？你是要走仕途了吗？”

　　是啊，年轻的时候醉心学术，以为这就是全部。

　　可工作之后才知道，学术和仕途之道，永远都羁绊在一起，久而久之，有点迷失了。

　　“我特别羡慕你舅舅。”

　　张教授感慨，“当年，如果不是禁不住诱惑，想必今天，我也可以活得如他一般洒脱。”

　　而人的一生，所有悲哀大抵都来自贫穷。

　　夏小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是不幸的，这种不幸来自家庭的破碎。

　　而另一种角度讲，她也是幸运的，因为她从来都不曾因为钱而妥协。

　　试想今天，如果她和那年都是穷困潦倒的人，又拿什么底气来拒绝校长的威胁呢？

　　“好了，走吧，下学期不用回来了，少露面、少是非。”

　　张教授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还有，谢谢你们捐科研项目金，你也不必再联系我，有了你们这笔赞助，校长不会难为我，我和你的师恩，你还清了。”

　　夏小天突然觉得眼眶好酸，心里有一股激流升上来，让她措手不及红了眼。

　　“教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和夏夏的师生情可不是说断就断的。”

　　那年握着夏小天的手，感受到她的冰凉，见她抿着唇红着眼，心下不忍。

　　“您不必多想，您是学界值得尊重的学者，以后夏夏少不了还要劳烦您费心，您可不能一句话就把我们给推脱了，等得空，我一定带着她回来，去您家里蹭饭。”

　　*

　　张教授最终还是没有跟以往一样被那年逗笑，夏小天心里莫名失落。

　　“夏夏，要不要在学校里走走？”

　　“嗯，好。”

　　夏小天喜欢那年的提议。

　　这个以往都没有多少感情的地方，此时，因为张教授的事，让她平添几分伤感。

　　而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不是不爱她的学校，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以前，她想过要留校的，在c市呆一辈子，不大不小的地方，刚好适合她。

　　如果没有那年，她也许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生了。

　　或许会结婚，又或许不会。

　　她甚至想过，等小雨有了孩子，她就像那些妈妈一样帮他看孩子好了，毕竟孩子没有奶奶。

　　走在情人河畔，两个人有点受瞩目，好多人都用手机偷偷拍照，却也不敢造次攀谈。

　　夏小天感受到周围的异样，苦笑：

　　“那年，我们，还有c大，到底还是回不去了吧？”

　　微风拂面依旧，可心境却不再相同，这偌大的b大，曾经是她最舒服的港湾，可现在，却令她觉得陌生又疏离。

　　那年搂过她的肩膀，轻拍她如在哄一个孩子，柔声安抚：

　　“我们只要一路牵着手向前走就好，回头大可不必。”

　　谁的生活都无法回头，人生每走到一个阶段，就由不得任何人叫停或者后悔。

　　夏小天点头。

　　是啊，回头有什么用呢？

　　若真重来一次，谁又能保证一定会比这次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