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一把按在俯近男人的下颌上,捂住了他的声音。“――”
这一动猝不及防,毫无保留,直接将秦隐压回他的真皮座椅里。等秦隐定了眸,女孩已经在有些狭窄的轿车后座里一翻身,直接跨坐在他腿上。
昏暗里,坐着他腿的女孩俯低,表情很凶:
“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秦隐:“……”
秦隐回神,索性顺着她的压制,倚在柔软的座前。
他撩起眼。昏暗中对视,在靠近他的女孩眸子里果然看不到什么固定的焦点。
秦隐略微头疼。捂住他嘴唇的谈梨却不许他低头,她非常强硬地压着他的下颌,温热的手指在他脸侧贴得紧紧的。
“你说不说,再不说我就要撕票了!”秦隐:“……”
这受害人和行凶者的身份,她还是无缝切换的。秦隐开始考虑,如何让此时大约身在梦里的谈梨知道,人被捂着嘴巴――尤其像被她捂得这样紧――是没办法说出话的。而谈梨,从方才她就努力要看清楚这个大胆的“绑架犯”的长相,到此时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她终于看清了。
她看清了从她手指盖住的唇向上,到高挺的鼻梁再往上的……
那双眼睛。凶巴巴的小姑娘突然就怔住了。
她怔了好几秒,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轻声的,张了张口。“liar?”
“――”秦隐蓦地抬眸。黑暗里。
没有等到答案的谈梨很快就丧失了自己的耐心,她一边咕哝着“怎么又梦见你了”,一边迷蒙着眼眸慢慢压腰。
她捂在他下颌上的指尖传开一点敏感的轻栗,但仍是用力,像是要防止他动作或者逃走。
然后女孩温软的气息一点点贴上来,细密的小钩子一样缠住他的呼吸。秦隐微皱起眉。
他的手就垂在身旁,即便腕部再不适,想制服一个醉得迷迷糊糊的女孩,或者拽下她胡闹的手把人推开,还是轻而易举。
于是修长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轻动了下,似乎就要抬起。但最终,秦隐只垂了眸。
他什么也没做。任她把他压在座前,亲狎地慢慢靠近。
第37章
车内气氛逐渐胶着。
司机师傅从开始便对后座的动静有所察觉, 但他很有职业操守,所以在心里一边感慨年轻人的热情澎湃, 一边默念“非礼勿视”。
这样持续数秒,目不斜视的司机师傅梗得脖子都发酸、攥着方向盘的手都汗湿了,后座依然安静着。
司机师傅心里很疑惑。
在他和良心斗争许久,几乎忍不住要抬头去看后视镜了的时候,他终于听见安静的后座里传来女孩梦呓一样的轻声:
“不、不行。”
谈梨停在距离自己捂着那人嘴唇的手只剩两三公分的位置。
她表情严肃,眼神认真,语气板得像在做学术研讨报告――
“我不能这样做。”
秦隐拿讲不了道理的醉鬼梨没办法,撩起一双清冷眸子来看她。
谈梨还在那儿低着头, 一本正经地对着自己的手背做演讲:“做人不,不能这样。我要坚守…坚守自己做人的底线。”
这番自我劝导的过程中, 她手心退开了点, 但还是遮在秦隐下颌前,充当“口罩”。
秦隐得了空隙,一双眸子已被情绪染得黢黑, 他声音有点哑地问她:“什么底线。”
谈梨绷起脸, 抬起另一只手, 指着自己手背认真地教训:“就算是在、在梦里, 你也不能做一个女、女流氓。”
秦隐:“……”
前排的司机师傅终于没忍住, 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秦隐冷淡抬眼,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对视。司机咳了两声,努力憋回笑:“秦先生, 你女朋友,戏不错。”
“……”
秦隐落回眼。
他看着坐在腿上, 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自言自语地不知道给自己上什么课的谈梨,慢慢勾了下嘴角。
“是不错, ”他声音低低哑哑的,眼眸望着女孩,“跑来读信工…可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难为谈梨都醉得迷迷糊糊了,还成功接住话茬,她停下自我批评,改成握拳,“我是社会主义接、接班人。5g时代,不怕艰险,我…我要担负起建设祖国未来的责任来。”
秦隐失笑,垂眼:“在哪背的演讲稿?”
谈梨皱眉低头:“这是肺腑之言,你不要乱……咦,你是谁?”
酒后的余劲儿搅着后座里的昏黑,一番慷慨发言后,她似乎看不太清楚面前人的长相了。
谈梨又努力往前凑了凑,手也再次合到秦隐唇前。
只是这一次的动作轻得多。
“啊,是liar……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隐无奈。
喝醉不但乱扑人,“醒”来还变成个金鱼脑了。
谈梨捂着受害人的唇,自然等不到答案,苦思冥想没有结果后,酒醉状态的她完全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
“不管了,原因不…不重要,”她豪迈地摆了摆一直自由的那只手,然后指到她自己捂着秦隐的手背上,“这、这就是你那只口罩吧?”
“……”
秦隐对她没脾气也没办法,他索性倚进座椅里,懒撩起眼看这个小弱智的独角戏。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今天要,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谈梨学着巫婆嘿嘿嘿地笑了两三声,可惜醉意让她的笑拖得轻慢模糊。
她慢吞吞挪开手,露出一张不被遮挡的面庞。
在车窗外落进来的灯火映照下,那张脸上本就清隽立体的五官更被釉过一层淡淡光晕似的。令人赞叹。
对着这张帅脸,谈梨沉默三秒,面无表情,把手捂回去――
“不可能这么帅,重来。”
秦隐:“……”
秦隐终于忍不住,他抬手握住女孩的手腕,把那只没安分过的手压回腿侧。那冷淡声音压低了些,像威胁似的:“小孩,你当你在开盲盒吗?”
谈梨没挣动,也没反抗。她的情绪好像突然就低落了。
近乎罕见地乖巧的,她就垂手坐在那人腿上,眼睫也一点点耷拉下去。
“你不能,不能长这样……”
秦隐听见她的呢喃。
他从靠背前微微坐起,上身和女孩的距离拉近,平常冷淡的声音在夜色的醉意里被浸得仿佛温柔。
“你说什么?”
“你不能长这样……”
“为什么不能。”
“因为……如果你长这样,那你就不是liar了。”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像失望也沮丧到极致,甚至带上一点隐约的发闷的哭腔,“我想梦见的是liar,不是你,我想梦见他,我好、好想他了。”
“……”
明明最清楚,liar只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但在这一刻,秦隐还是无法克制地嫉妒起女孩嘴里的那个名字。
他在这种对他来说最陌生的情绪里,慢慢低叹了声。
然后秦隐抬手。
女孩的手腕被握着,她的掌心轻轻覆到他唇前。
低哑的嗓音被压得模糊而磁性。
“我是。”
“……?”
女孩茫然地抬起视线。
秦隐平静,声低而缓。
“你看,我就是liar。”
“……”
一直到f大校门外,秦隐依旧能感觉到司机师傅落在他身上的同情目光。
那种同情,就仿佛他今天出门戴了顶帽子:绿色的,还得是荧光。
在夜里都能闪闪发亮。
秦隐懒得解释。
此时临近12点,f大校门外依旧活跃。对许多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们来说,夜只能算是刚刚开始。
比如图书馆和实验楼里,每晚都有几层灯光彻夜不灭,直至天亮。
在人迹还算不得稀疏的校园里,公主抱一个小姑娘进校门显然太夸张了。秦隐虽然不在意旁人看法,但也并不想像博物馆展览物那样任人观赏。
所以他便扶着再次昏睡的谈梨,在车里耐心地等了片刻。
到校门内外人迹稀了,秦隐才向司机道谢,然后背起半梦半醒的小姑娘,往校内走去……
?
宿醉的代价是惨痛的。
谈梨一边头痛欲裂,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想。
比如现在,她就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被黑板擦结结实实清理过一遍,完完全全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更记不得,她是怎么做到闭眼前还在ktv、睁开眼就是宿舍天花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