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第五十九章 谢家金堂
宫中的年比起在颍州时, 人多了不少,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可人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放松, 李恪这一家子, 越发惦记在颍州的时候。
李钺看了看场中的歌舞, 掩着嘴偷偷打了个呵欠, 略靠近了些李铮道:“要我说, 看这些歌舞还不如和小舅舅一道拆九连环来的有趣。”
“然后便是你次次都比不过小舅舅?”李铮好几年没回颍州, 可在京中久了, 对比太深, 反而越发觉得从前的日子弥足珍贵, 因而更加珍惜。
李铮索性也不看歌舞, 只和李钺说话:“我都几年没见着小舅舅了,也不知道今年过年, 他和祖父祖母在家,习不习惯。”
“小舅舅这两年长得快, 都快到我肩膀了, 恐怕等明年见着,小舅舅得又高上一大截,”李钺说完又道,“我看他肯定不习惯,往年咱们几个都是一处的,今年便是有姐夫骏达在,可他们也要家去……”
“明正、行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如也叫我们一块儿听听?”两人说的太久,引起了对面大皇孙的注意。
二皇孙虽和他不对付, 可此时瞧见李铮兄弟吃瘪,也开始给大皇孙帮腔:“就是,正好让大家一块儿乐呵乐呵。”
李钺有些不高兴的抿了嘴。
李铮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的衣袖,叫他别把情绪摆在脸上,这才同对面两人举杯道:“不过一些家常琐碎,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场中歌舞更美,我敬两位哥哥。”
那两人虽有些不甘,到底是举杯和李铮同饮。
上头皇后瞧见这情形,不由往那边多看了几眼。皇帝注意到这情形,状似漫不经心的瞥过去,却一眼瞧见抿着嘴的李钺。
“那是恪儿家的小三?”皇帝招了身边内侍去传李钺近前。
“正是行知,”皇后见皇帝叫李钺来,也没紧张,只道,“行知年纪小,难免被宠得皮了些,若他等会儿说错了话,皇上可别上脸,吓着孩子。”
皇帝听了却笑:“男孩子就是要皮实些才好。”
皇帝传李钺近前,李恪放心不下,便也一道跟了来,两人一同向皇帝行礼。
皇帝叫了两人起身,先同李铮道:“我叫你弟弟,怎么你也跟来了?这是怕朕欺负他?”
“当然不是,”李铮常跟在皇帝身边,听了这话半点不怕,“行知头回参加宫中大宴,孙儿担心他失了礼仪,这是寸步不离的盯着他呢。”
皇帝闻言,上下打量了李钺两眼,才道:“哪里有你和皇后说的这么夸张,我看行知就很好嘛。皇后说你皮,你可要驳她?”这后一句却是对李钺说的。
李钺在脑子里想了想金堂平时的做派,当下便学了出来,果断摇头道:“不驳,不驳,这个驳不了。”
“哦?”皇帝头回见到这样新鲜的回答,对李钺这个小辈起了兴致,算是记在了心里。
“我要是不皮,哥也不会想着时时刻刻看着我了,”李钺顺着李铮方才的话圆了场,彻底把李铮的担心变了对象,“所以这个我还真驳不了。”
李钺说话时,面上神色鲜活,半点没有规矩留下的刻板,偏偏又能做到不俞矩,便是皇后也有些惊讶了。她对两个孙子都惦记得很,自然知道李钺到底是个什么性情。
不过皇后知道不代表皇帝知道,他此刻正新鲜着,便叫在自己身边加了两个座,这是要听李钺细说了。
李钺不自在的看了看底下一直注意这边的人们,小声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皇帝从来只见高高兴兴谢恩,以此彰显自己恩宠极盛的,还是第一次见着李钺这种觉得不太好的。
李钺理直气壮道:“上首是您和娘娘做长辈的地方,我和我哥都是小辈,当然不太好,而且我爹娘都在底下呢,不守规矩我爹回去得罚我了。”
“无妨,朕开口了,他不敢罚你,”皇帝说完又道,“他罚你什么,叫你这么惦记着?”
李钺悄悄看了底下坐着的李恪一眼,道:“抄书,做错了什么就抄什么,抄个百十遍下回就忘不掉了,最关键是抄不完还不许出门!”
皇帝听罢当即笑出了声,同皇后道:“是个好法子。”
皇后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模样,道:“便是觉得好,也别当着孩子的面儿说啊,您瞧瞧行知这委屈的模样。”
“成成成,”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临了还特意叫人给他们赏了两道菜带回去。
七皇子坐在李恪身边,看见这一幕,不由道:“三哥这两个孩子生得好,个顶个的会讨父皇欢心。”
“七弟说得是,”六皇子偏头看向其他几个弟弟,道,“可惜咱们没这个本事。”
这话里的意思多了去了,就差没把李恪居心不良给直接说出口。
李恪看了几人一眼,道:“从没见过,才显得新鲜罢了。”
可不是吗,李恪这两个孩子,多大了才头回见皇帝?这才是第几次?他们的孩子若在跟前,皇帝就算见得少,难道这么大了还会问是谁家的?
李恪这一示弱,便叫人生了不少优越感出来,便也懒得理他这个不爱说话的哥哥了。便是回京了又怎样,在他们眼里,这人早迟是要回颍地去的,没看都成亲王了,这封地还没改吗。
闹了这么一出,接下来的事儿倒和李恪没多大干系了,谢斓和郑氏那边虽有些波折,可谢斓到底是亲王妃,又是三嫂,大皇子妃二皇子妃虽也来了,顾忌着谢斓两个哥哥是她们那方的人,便只视而不见。
如此,李恪一家在除夕宴上,倒是全身而退,还得了赏。
即便如此,等回到家中,也人人都是身心俱疲,念着两三个时辰后还要进宫,便都散了。
颍州谢宅里头,难得只四个主子过年,金堂见谢父与徐氏都意兴阑珊,便叫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丫鬟各自凑了局,摆在外间。
谢嫦身边的人拘谨,玉书墨书却不,他们和谢父徐氏身边伺候的人都相熟的。加上谢松和青梅也来凑了热闹,金堂索性指使他们把老管家也给拉下场。
屋里很快便喧闹起来,人人脸上都带了笑,谢父和徐氏只在一旁看着也觉得热闹,又有金堂拉着谢嫦努力凑趣,才总算把两人给逗开心了。
一行人直闹到守完岁,才各自回了院子。
从今日起,金堂的乡试日期,便一步步近了。
金堂躺在床上,明明眼皮子酸涩得厉害,脑子却还总有几分清醒,无法彻底入睡。
明日起后,祭拜过祖先,便该将书从头复习一遍,四书五经轮着,得好久呢。等到金桂飘香的时候……
墨书听见里间彻底没了响动,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吹灭了蜡烛,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转年再是冰封千里,走到京城的金堂看着李钺:外甥肖舅,你这像的超标了啊!版权费记得结一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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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谢家金堂
转过年, 冰雪消融,柳枝吐了新芽,一切欣欣向荣。
青梅夫妻年后都跟在金堂身边当差,一个主外, 一个主内, 把金堂身边把持得滴水不漏。
墨书玉书两个便卸了大部分杂事, 只一心伺候金堂起居、读书, 跟着金堂在谢宅和王府之间打转。
等到金堂意识到春天来了时, 连山野桃花都要谢了。
“整日在家呆着, 竟然连四季时间都迷糊了, ”金堂看着桌角谢嫦特意叫人送来插瓶的桃花一时有些感叹, 很是赏了一回, 才叫墨书捧了桃花放在窗边, “把窗户敞开了,就搁在桌上, 外头草木青翠,才更显得它颜色好。”
玉书特意跟去看了一眼, 同金堂夸道:“还是少爷会打理, 这花放在这里,果然更娇艳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也不知道书院的桃花如今可谢了。”
他这么一提,金堂便也想起河下村书院里那几株桃树来,当年头回去时,他还爬过树呢,后头那几年结了果子,李恪果然没叫随意摘了,而是特意叫人做了点心和果酱等物留着, 让他慢慢吃。如今看到这花,倒想起些记忆中的味道来。
去年潘先生走后,他便鲜少回去河下村,等李恪等人走后,没人同路,便也就不去了。
金堂想着旧日在书院求学的时光,嘴角慢慢浸出笑来,旋即又遗憾道:“只怕到今年秋天,我都不得空再去。”
玉书忙道:“总归是您考乡试要紧,等过了今年秋天,您就是举人老爷啦!”
“未定之事,结果如何,还犹未可知,”金堂本是谦虚两句,可一瞬间想起李恪,不由得心中一凛,小声补了一句,“总归我是不会叫姐夫再亲自从京中到涂州去接我的。”
墨书见此,忙捧了新茶上前,道:“今年嫦小姐倒是和少爷亲近许多,除了今日这桃花,往日还有些折扇、荷包等物。我昨日去正院送东西时偶然听见嬷嬷过来回话,说是嫦小姐打从过了年,统共就只叫身边的丫鬟出去过一回。”
“果真?”金堂这么问了一句,又立即懊恼的轻轻摇头道,“瞧我,看书都看糊涂了,你都说是你听见的了,我还要问一句废话。”
“且再看一段日子,若她果真改了心思,不惹是非,便可慢慢许她随长平出门游玩,”金堂说着,又笑起来,“总不能真关她三年。”
金堂说完,又问:“这几日京城可有信来?”
墨书忙道:“王爷叫人送了几样新鲜物件,王府管事听说您还在读书,便说不许打扰了您,领着人搁下东西便回去了。”
“都是什么时候的事?”金堂忙站了起来,“下回便是我在读书,也要直接来回我,若姐夫叫人传了信,总不能再叫他等着吧。”
“是,”墨书赶忙应了,又上去引着金堂往厢房走,“管事说都是些您日常得用的东西,我就没叫入库,想着您若瞧过用不上,再收起来不迟。”
金堂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等进了厢房,首先入眼的,就是搁在台子上的自鸣钟。这自鸣钟约与笔架等高,不似旁的自鸣钟鎏金镶宝,而是用了黄花梨做外壳,只雕了些缠枝花纹做装饰,瞧着便觉得简洁,便是放在金堂的书房,也不会显得突兀。
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响着,背后还贴了张小纸条。金堂拿起一看,便知道是李铮亲笔。
“春日偶得自鸣钟一台。”
简简单单,却是李铮这几年的说话风格。
自鸣钟旁搁了两个匣子,金堂先开了小的,里头装的是些京城的时兴物件,虽不贵重,却打着京城不同店家的印记,东城西城都有,零零散散的,金堂一看,就知道是李钺给的了。
除夕宫宴的事儿,李铮早在信里同金堂一五一十说了,金堂转头便回信同李钺狮子大开口,要些奇奇怪怪,却难收集的物件,还指明非要李钺自己去弄,故而李钺特意在匣子里的纸上写了个求饶的小人儿,惹得金堂不由得笑出了声。
“就他机灵,”金堂嗔了一句,将纸条扔给墨书,“将这个单独收起来,画得这样难看,等我见了他,必然要当面笑他一回!”
金堂说着,终于开了最大的匣子。这匣子里没什么纸条,可那习题册子的大名,便已然告诉金堂,这些东西出自李恪之手。
金堂略翻了翻,发现最底下还压了本厚厚的乡试集锦,里头有些题目还画了圈,显然是让金堂重点要做的。
金堂瞧见这一堆李恪不远千里送来的习题,也不知道是该喜有得复习用书,还是该愁这书和题太多,若不紧着些,只怕等考完了乡试,连画了圈的都做不完。
金堂鼓着脸,随手将书扔进匣子,半晌,才慢吞吞道:“这些都拿去书房放着吧,看来今个儿下午,我就又要改我的计划了。”
墨书依言上前抱了匣子往外去,玉书左右看了看,凑上来问:“少爷要把自鸣钟放在什么地方?”
“先搁在书房的博古架中层,等过几日觉着用不惯时再调,”金堂说完,又指着李钺送的小匣子道,“这个也先放我屋里,等我空了,挑出些适合小孩用的给骏达送去,好叫他知道知道他亲舅舅的好。”
“好嘞,”玉书应了一声便也上来抱东西,又道,“赶明儿您给行知少爷写信时,可得把这个写进去,叫他再谢您一回。”
“说的不错,我是得好好写一写,”金堂打厢房出来,站在廊下,却在徐徐春风中住了脚。
他闭上眼,嗅了嗅空气中的青草香,和混着的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顿时只觉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可惜不是出门踏青的好时节了,”金堂克制住自己出门游玩的心,又舍不得这春日好时节,便没叫人跟着,自己在院子里走了小半刻钟,赏够了院中春景才回。
“时间还早,少爷可再多歇一歇。”
“不早了,”金堂道,“离着乡试也就短短百余日,真用起功来,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
“咱们最迟夏末便要去涂州,到时候走亲访友,不说多了,舅家总是要去的,细算来,又少几日。”
金堂瞧着桌角堆好的题册,小声同自己道:“乡试必然是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喜”得题海谢金堂:乡试百日……誓师大会?感谢在2020-09-16 13:16:03~2020-09-17 23: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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