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荣呈因恍恍惚惚地想着,终于缓缓抬头看向陶珏。
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这几日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陶珏向来都是阻止自己接近崔启的,甚至于当初为了让她可以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还在她买的糕点中动了手脚,下了泻药。
知道她与崔启有了联系之后,又是赶紧把他的书坊给端了,将他送进了牢里,不叫她有半点接近他的可能。
难道他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些,才百般阻挠的吗?
荣呈因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陶珏既然可以把崔启送进牢里,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把他从牢里放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前面泻药真的不是为了恶作剧,就是想要让她吃了,走不动道,不好联系崔启!
关于爹爹的死因,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是接下来还有另一个大转折,我在前面已经暗示过很多次了,大家可以猜一猜呀!
第三十三章
荣呈因越想越觉得可怕,猛然抓住陶珏舀汤药的手。
陶珏手一抖,汤药有些洒在了被褥上。
他抬眸看向荣呈因。
荣呈因也在看他,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惧怕叫陶珏心头一痛。
“在想什么?”他放下汤勺,简单问道。
荣呈因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问他:“崔启,是怎么出的大牢,又是怎么进的宫?”
“是谁告诉他祈华殿的方向,又是谁让他可以穿上大监的服饰?”
沉默。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荣呈因看着他无比淡漠的神情,渐渐松开他的手,捂住嘴问道:“是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算计。你送他入狱,又带他出狱,一是为了不让我与他接触,二是为了不让皇后再能找得到他的踪迹,你带崔启进宫,让他去与皇后对峙,让他……”
“阿因。”陶珏终于出声道。
“这是最好的结果。”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杀了你父亲的,就是皇后,她死了,难道不应该吗?你难道不高兴吗?”
是啊,皇后死了,她的杀父仇人死了,她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可是为什么她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可是,可是崔启也死了。”荣呈因哽咽道。
陶珏提醒她,“他根本就没打算活。”
“陶珏!”荣呈因摇着头,“我们明明可以把这事告诉皇上,告诉大理寺,告诉京兆尹……”
“阿因你还不明白么?大理寺京兆尹都是由谁管辖?边塞上百条人命,你当皇帝会察觉不出蹊跷,会不知道这件事吗?”
“陶勉是皇后的孩子,他也是皇帝的长子,你真当皇帝不会心痛?对于皇后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荣呈因双手紧捂住嘴,一边摇着头,一边拼命挣扎着想要下床离开。
“太脏了,你们都太脏了,你们,你们都是黑心肝的,都是混蛋!”
她胡乱地蹬着脚穿鞋,陶珏却不给她穿好的功夫,一把扛起人上了肩,托着她往外走。
“你放开,你放开我。”荣呈因一阵天旋地转,使劲拍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
陶珏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外走。
屋外早已天黑,跃动的灯火在荣呈因眼里只剩下无尽的眩晕。
夜色幽深,是暴风雨过后的平静。
候在东宫门外的侍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王爷,皇上吩咐了,荣三小姐暂时不能离宫。”
“滚开!”
陶珏一脚踹开侍卫。
“东宫不宁,荣三小姐睡不安稳,皇上若是要人,叫他派人来东郡王府要。”
他话音刚落,荣呈因已经被扔进了马车里。
她刚撑着车厢想要起来,又被堵进来的陶珏拦住了去路。
马车在缓缓驶动,陶珏将她压在座上,不许动弹。
“我不去,不去东郡王府。”荣呈因攀着他有力的双臂,倔强地看着他。
“那你想去哪?”他问。
带了哭腔的声音在他身下响起,“我要回家。”
真真是委屈极了。
“不许回去。”陶珏不甚温柔地给她抹了即将落下的泪珠,蛮横道,“不许回去,你答应过的,你父亲的事解决了,就要跟我去东郡。”
荣呈因反驳道:“我不答应了,我后悔了!我父亲的死因才刚刚有了着落,我要回家,要去见我大姐姐还有二哥哥他们。”
陶珏捏住她的下巴,“见他们做什么?”
荣呈因气短,“见他们,见他们……”
“见了他们,然后兄妹抱着大哭一场?两年过去,终于真相大白,得以报仇,终于可以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陶珏一双细长的凤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荣呈因,妖孽般呢喃道:“阿因,你如今这番,是真傻还是装傻呢?还只是为了躲着我?荣呈玉早就知道了你父亲真正的死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为什么可以在皇上和皇后的阴影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因为他肩上背负着的,是整个荣家上百口人的性命,甚至还会牵连到云家和你大姐姐一家,他绝不能在风口上出头。”
“皇上不许你出宫,你却现在去找你那好二哥哥,是叫皇上怎么看?这一切都是你们兄妹俩算计好的,故意要给皇室难堪?”
一长串的质问逼得荣呈因喘不过气来,她抓紧了陶珏的双臂,小声嘀咕道:“皇上不让我出宫,你还敢带我出来。”
陶珏笑了笑,猝不及防地低头,在她脸上香了一口。
“因为我知道宫里太闷了,阿因呆着肯定不高兴,皇上要罚,就来罚我好了。”
荣呈因别开眼神,“你的王府,我呆着也不高兴。”
“阿因还没去过就知道了?”他逼近了问道,“是不是半夜也曾偷偷翻过我家的围墙?”
荣呈因瞪他一眼。
陶珏却自顾自圈着她继续道:“说起来,我还没翻过阿因院子里的围墙,竟叫崔启那厮先占了便宜。可惜,日后都没机会了,阿因跟我住一处,我哪里还需要翻.墙。”
“谁要同你住一处?”
“自然是我的王妃。”
不过一时的功夫,东郡王府已经到了,陶珏强硬地抱了荣呈因下马车,遭了她好一记白眼。
“我不逃走,你放我下来。”
她把脸埋在陶珏怀里,没脸见人。
陶珏充耳不闻,只是调笑她,“阿因靠的再近些,咱们今晚就不用睡了。”
“嗯?”
荣呈因花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登时红了脸,暗骂他色狼胚子。
陶珏将她放到榻上,却不离开,反倒欺身压了上去,一手摁着她肩膀,一手替她宽解腰带。
“我猜,阿因肯定在心里骂我是个色狼胚子。”
“……”
荣呈因面色绯红,双手摁住他解腰带的手,大气不敢喘。
陶珏干脆就着这样的姿势,将手伸进了她的袖衫里头,大掌隔着薄薄的一层蜀锦里衣,将滚烫热度传到她细嫩的皮肤上。
“怎么办,我今晚就想坐实了这色狼胚子。”
荣呈因颤颤地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陶珏在她唇上啄着,“咱们今晚就成亲,把你记在我们东郡王府的族谱上。”
“不行,陶珏,不行。”
荣呈因低头,将他的手抽出来,用出了汗的双手紧紧捂着,送到自己眼前。
她亲了亲陶珏修长的手指,双眼似云雾般迷茫。
“不要,好不好?”她低声祈求着。
陶珏眼神愈沉,压着她的肩膀,粗暴地吻了上去。
屋里燃着淡淡的熏香,分明先前那碗安神的汤药她一口没喝,此刻竟也能觉得无比安心。
她攀着陶珏的肩膀,跟着他辗转,跟着他摇晃,逐渐陷入,逐渐沉沦。
这晚的月色很好,一切都很好。
还是太温柔了。
陶珏撑着脑袋,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她白净的藕臂。
终究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见她伤心,舍不得见她落泪,舍不得违背她的意愿干那些事,结果这没良心的,居然能亲着亲着就睡了过去。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起身命人端了热水进来,亲自为她擦拭洗漱。
待一切忙完,他这才又重新回到荣呈因身边,跟她裹在一个被窝里,沉沉睡去。
*
许是睡得早,荣呈因夜半醒了一次。
是被噩梦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