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敢吭声,白秀娟就更加不敢了。
这会儿局促的站在那里,低着头,抬眼就瞧见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又悲从中来。
她两个月前刚买的羊毛裙!
腰可细了,怎么还怎么穿得下去?
……
眼前还有丁薇和谢言这两个年轻人,丁海洋一家之主的权威不仅得到挑衅,还被骂得脸面无光。但倘若让他发火,他也是真怂,只能憋憋屈屈的假装沉默。
但等了半天都没人递个台阶,整个屋子充斥着一片祥和的沉默。
好半响,丁海洋才有点恼羞成怒的说道: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姐夫,我这也是信任我姐才这么说的。”
“你看你声音大的,把我们昊昊都吓到了,这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你们周家是有了不稀罕,我们老丁家可重视着呢。”
……
然而这话说出来,在场并没有人理他,甚至连大姑怀中老丁家的男孩儿都不给面子,此刻眼睛睁得大大的,半点儿没被吓着。
反而颇为惬意的弹动了一下身子。
哪怕睫毛上还沾着泪水,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却已经好奇的左看右看,顺便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无齿笑容来。
相当治愈。
大姑看着怀里的小孩,忍不住心头发软,再看看一旁的丁薇眼神有点发直,心想突然一个激灵。
――可不能再叫薇薇心软,孩子再可爱,那也不是她的责任!
这养个小孩子多难啊,小年轻可别一时心软就觉得多花点钱没什么。
她赶紧侧过身子,将孩子挪了个角度,争取不让丁薇看到。
……
事实上,丁薇才没注意这些呢。
她只是琢磨着,看着家里如今的状态,丁海洋恐怕不止一星半点儿的缺钱。
但是不对呀,按照之前的估计,两口子最起码还有好几万的存款呢!
至于说舍不得花钱想攒着……那不可能。
他俩花钱什么时候舍不得过?就说白秀娟身上的睡衣,肯定就是今年新买的。
再看看丁海洋手腕明晃晃的手表。
行叭。
她瞬间明白过来,家里不是缺钱,而是钱都花在刀背上了。
再琢磨一下她这个弟弟,那可真是……
之前是她想的太片面了,摊上这一对父母,还享什么福呢?也就是有吃有喝罢了。
……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有了主意,此刻对于谢言能不能在夫妻面前伪装好,反而不那么上心了。
心态疏忽转变,现如今更多的是看戏的状态,谢言自从这对极品夫妻出场,总怕丁薇有什么伤心事,因此一直关注着她。
此刻在旁边敏锐的察觉她的神情变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拿出手机来发信息。
【想法变了?】
丁薇扭头过来看他,给了他一个相当熟悉的微笑。
谢言瞬间就明白了。
……
变就变吧。
他早说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大姑的提议,只是他们最开始的一点随意想法罢了。
想看个乐子,大家伙儿演个戏过过瘾也就罢了,真要是打算以后,那还得靠别的。
不过这点小问题,他可是从来就不怕的。
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
但大姑却不知道他们的心态转变,还以为丁薇有可能会心软。这会儿迫不及待想撇开这些关于孩子的事,直接进入正题。
她对谢言抬抬下巴,并给了个眼神示意。
“行了,别扯这有的没的……小谢啊,来,这就是薇薇的爸妈,你喊一声叔婶就行了。快把咱们带的见面礼送上来,也显示一下,你这当人男朋友的诚意。”
……
谢言立刻“哎”了一声,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把墙角的那箱牛奶和一兜苹果小心的放到丁海洋脚边,一边还傻傻的笑。
“叔,婶儿,我是薇薇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小小心意,您二位不要介意。”
丁海洋低头一看,嘴都要气歪了――这他妈心意也太小了!
这是得有多穷!
他本来还以为这是他姐拎过来的呢!
这极品老岳父本来就看不上谢言,如今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那我可受不起!我们养个闺女这么大,辛辛苦苦熬油点灯的,你说谈对象就谈对象,问过我们没有?”
……
大姑刚准备开口,谢言就皱紧眉头,一副呆里呆气的样子。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丁海洋夫妻俩,仿佛对方是无理取闹的恶婆娘。
“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咱们国家都加入世贸组织跟国际接轨了,您这思想怎么还封建残余呢?现如今青年男女谈对象,那是自由的啊!”
“再说了,薇薇在学校没有生活费,打工的钱又不够,那可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供她吃饭呢!您要说这话,那我就得说说这个钱的事儿了。”
……
瞧他装的一脸憨厚,说出的话却这么市侩又油腻。
且相当精髓。
丁薇借着茶几的阻拦狠狠踩上他的脚面,然而谢秀儿绝非一般人等,眉毛都没动一下。
而一旁的大姑则有点发愣――
这跟一开始商量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难道他们一开始说的,不是“老实憨厚穷小子执着追求”这个剧本吗?
这怎么上来就给自己加戏,还句句都戳人呢?
大姑想不通,丁海洋却觉得心脏真的要跳不动了。
就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不是听说丁薇的欠债就是听他姐说还记了账,如今这不知打哪儿来的臭小子穷男朋友,也说欠了债!
这到底是欠了多少?
上个学还能上出个碎钞机来?!
……
他说不过这陌生人,此刻眼神瞪着丁薇:
“你怎么到处欠钱?在学校是长了几张嘴?”
丁薇瞟他一眼:“我干嘛要跟你讲我有几张嘴?这是个人隐私。”
神特么个人隐私,问你欠多少钱?重点在嘴上头吗?
你还成隐私了。
不过转而丁薇就又笑了起来。
“爸,你真好,你是不是想听具体数额帮我还债呀,我记的有账,你要看看吗?”
丁海洋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汹涌的怒气就泄了一半,只剩下一层化解不开的郁闷。
……
然而一旁的白秀娟已经忍无可忍。
她跟海洋两个在家里头,对于那未来的20万彩礼都已经做好安排了。
请保姆,丁海洋要买个鱼竿,白秀娟看中一套首饰和化妆品……
他们家还想买个车呢。
顺便也给孩子看了最近在江州风风火火的什么双语幼儿园,一年的学费就要万把块。
虽说还得三年才能上幼儿园,但那也是他们父母的一片心啊,提前打听着呢。
就这么算下来,现如今干什么不要钱?
两口子加起来一个月6000块钱的工资够干什么?还不得指望着女儿的彩礼,以及结婚工作之后对他们这当爹妈的贴补吗?
可眼前这死丫头闷不吭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随手就带了个男朋友上门!
还是个穷的!
……
这点倒真要赞一下白秀娟的眼光。
她经常在商场里溜达买衣服,就谢言身上的这些衣服,又没有logo,又平平无奇。
脚底下一双板鞋,商场打特价才卖69。
这能是什么富裕家庭出来的?
她嫌恶的盯了脚畔那箱牛奶和苹果一眼――这年头谁家孩子男朋友上门带这东西啊,一看就没什么家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