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煮了很多,再去给你盛。”宠溺一笑,龙雪道,抬起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刮蹭了一下我的鼻尖,那微凉的触感如清风拂过湖面,在我心上荡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愣神地看了他一眼,我像被碰了触角的蜗牛,忙向床里瑟缩了一下。
见状,龙雪秋水般澄澈的眼底划过一抹异色,不过却是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笑了笑,他接过我手中的碗,向门外走去。
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我疑惑地皱起皮眉头。
奇怪,为什么自己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对他产生了那种近似心动的、害羞的感觉?以前无论他对我怎么好,我们离得多么近,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啊。
这种感觉,我只对凌风一个人产生过。
难道,我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不,不可能!
双手抵住额头,我努力感知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对凌风的感觉。
可另我惊讶的是,那种回荡在心底,浓烈异常的情感,似乎变淡了很多,仿佛被水稀释的糖,虽也有相恋的甜味,却再也激不起那么浓烈的眷恋。
那一夜的酒,似乎改变了一些东西。
莫不是,有人在酒里给我下了什么药?
思及此,我忙向冰凤族的藏书阁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盛完药回来的龙雪,由于走得太急我一个不留神没有刹住车,和龙雪撞了个满怀,还好龙雪反应机敏,将手中的碗举高,才没让碗里的汤汁洒我一脸。
“怎么了,这么着急?”龙雪道,清冽而低沉的声音如谷中幽泉,动人心弦。
喂!有鱼,你又在乱想什么?!
我懊恼地捂了下脸,后退一步,和龙雪拉开距离。
他的怀抱好温暖,如春风一般和煦而柔软,让人莫名地不想离开……
喂!你魔怔了吗有鱼?!有完没完?!
“没什么!!!”我大声道,似乎想通过这震撼的声音,震醒自己。
说罢,我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尤其是龙雪!”跑进藏书阁的前一刻,我对守门弟子大声道。
见他们关了门,我方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埋进书海中。
争分夺秒、废寝忘食地找了两天,终于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藏书中找到了和“忘情”有关的记载,上面说这世上并不存在忘情、或让人移情别恋的药物,唯一一个和忘情有关的事,就是三千年前一只酿酒成痴的九尾狐酿出了一种忘情酒,并把它给自己受了情伤的妹妹喝了,却不想因此改变了妹妹的命运,酿成了一场惊动六界的大祸,最后被当时的六界共主白久帝君销毁,并下令六界中人再不准制造和忘情有关的东西,否则将让其永坠永夜地狱,万劫不复。
自此,三界与“忘情”有关的东西,一直绝迹至今。
虽然也有人偷梁换柱,为了改变别人的感情走向,选择了让人丧失记忆的方法,但都是旁敲侧击,亦是点到即止,不敢被人抓到什么明显把柄,那种正规的忘情之法,有悬在头顶的威然天法在,没人敢越雷池半步。
既然如此,我应该不是被人下了药。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难不成是我对龙雪,日久生了情?
可是,我记得自己爱着的,明明是凌风啊!
我绝不能失去对他的感觉!
可是,怎样才能保留对他的感觉呢?
思及此,地下交易场的一幕陡然浮现在脑海――
“人生一世,大梦一场。”正惊奇,对面飘来一个老者深沉沧桑的声音,我抬起头,站在水晶球后面的摊位老板,映入眼帘。
“这个东西是……”
“锁情球,能封存人情爱的法器。”
对!锁情球!
或许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刚开始得到的时候,并不知道它有什么意义,到用到的时候,才发现它的重要性,就像刚遇到这个锁情球的时候,我根本不明白“封存情爱”这种事会和我搭上什么边儿。
找到锁情球,我把它紧紧地抱进怀里。
那个卖给我锁情球的老者似乎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说对我有用,如今我竟真的用上了。
或许老天也在帮我和凌风,不让我们历经艰辛的爱情轻易消失。
“师父,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让正在编写秘籍的我,身子一僵。
奇怪,我从未在自己的寝殿外安排过弟子啊?
除了处理族中事务,我诸事与族中人平起平坐,从未设过护卫、禁卫、奴仆、下人之类的东西。
诧异地抬起头,发现来者不是族中弟子,而是有情。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我,看上去颇有些迟疑。
“什么事情?”疲乏地揉了揉眼睛,我缓缓开口。
“师父,我和有义的亲生父母是谁?”
闻言,盈雪死在我怀里的一幕陡然浮现在眼前,让我心上一痛。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这一幕消失。
这错综复杂的爱恨恩仇,我不知该怎样说,又该,如何说。连我自己,现在都无法坦然面对那曾经的一切,何况告诉这两个,赤狐族唯一的遗孤。
“师父,你……知道吗?”望着我,有情有些狐疑地开口。她的目光竟一直紧盯着我的脸,没有移开过。
可能,她是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可是……
我间接灭了赤狐全族,但是却是赤狐先设阵杀的我。他们的母亲盈雪是我师父,她和别的赤狐不一样,她重情重义,对我很好,我也很敬爱她,但那个灭天阵……
想到灭天阵,凤斗与灭天阵一起化为银粉的一幕如利刃刺穿我的胸膛。本是带着一丝愧疚的情绪,立即被那股浓烈到蚀骨的恨,淹没。
喉咙像被一块石头堵住,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情不会知道,曾为了救他们与白狐大战三天三夜,差点丢了性命的我,将他们亲自养大、视若珍宝的我,在另一方面,又难以放下由那场大战的始作俑者身上转移到赤狐族仅剩的、唯一血脉的他们身上的恨意。
盈雪夫妇的死,如何怪得了我呢?!是赤狐族的人,是他们残忍地害死了我的父母后,又想斩草除根地杀了我!!是他们为了成功杀掉已修炼到顶级法力的我启动了灭天阵,把全赤狐族人的性命都压在这场绝杀上,让凤斗为了救我,不得不与全赤狐族人,同归于尽!
是赤狐族的人!
是他们自掘坟墓自作自受!是他们害死了宠我如命的凤斗!
我恨!
我想为凤斗报仇!把他们千刀万剐!
可他们都死了,唯一留下的,便是这两个孩子!只有,这两个,赤狐族的孩子!
我该,如何面对这两个仇人的后代?!
过去的那几百年,我靠“再也不提及”来假装忘记,只有这样,对他们兄妹的宠爱才会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纯粹到,不因互相矛盾的情感而堕入无尽的自我折磨。
但当旧事重提,对他们的恨被重新唤醒,我到底又该,何去何从?!
“师父,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努力平复下激荡在胸膛的怒火,沉默半晌,我方才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大声开口。
“……哦。”眼底划过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情缓缓退了出去。望着有情离开的背影,我伸手拿过桌上的瓷杯,用力一攥,杯子发出一声脆响,爆成碎片。
有情有义,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用当年的那件事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