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枣原还有些疑惑,明明之前就只伤到了左手手腕,怎么一个周末过去,连另外一只手也给包扎上了。
而且看上去比左手更严重的样子。
不会是因为周五那天摔的那一跤吧?
……那未免也太魔幻了一点。
纪枣原其实并没有真的把这件事多放在心上。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用了多少力道,也完全知道对方摔在地上时是个什么状态。
如果宋曦西硬要说她把她推成了重伤,那就是对方自己的问题和她无关了。
她收回了视线,脚踩在起跑线后,做出预备的姿势。
“嘀――”
哗啦啦几十个女同学同时跑出去。极其的不正规。
但没办法,人多就只有这种测法。
反正跑着跑着,距离肯定会拉出来的。
纪枣原身体素质不错,或者也是因为小时候过白的皮肤让父母感到担忧,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被父亲带着运动。
柔道、泰拳、她都系统地学过,纪父甚至还动过要送她去武当山练武的念头,被纪母哭笑不得地制止了。
所以事实上,那天晚上被慕煊撞的时候,纪枣原要是真动手打回去,是有一定可能把对方打趴下的。
嗯,感恩谢夏谚。
让她多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淑女形象。
……
八百米的中长跑,纪枣原跑了大组第三。
而且似乎连汗都没怎么出。
然而走到休息区时,她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宋曦西为圆心,到跑道边为半径,一整个圆圈的人,都在拿异样的眼神瞄着她。
因为后面两组大多都是其他班不熟悉的同学,纪枣原也没贸然开口问,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蔡姣旁边。
“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蔡姣压低声音,愤愤道:“宋曦西说你周五那天,为了抢功劳,为了和谢夏谚单独相处,把她往马路推,不让她跟去医院照顾宿嘉澍。”
“……”
“她还说你骂她了,让她滚,她整个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皮,但是你也没跟她说过一句抱歉,还在宿嘉澍和谢夏谚面前装好人。”
“……”
纪枣原抬起了眸,目光正好落在对面的宋曦西身上。
而女生丝毫没有半点心虚或者气弱的意思,抱着臂,眼神很冷:“看我做什么?怎么,敢做不敢认了?”
“你说把你往马路推这件事吗?”
宋曦西冷傲地抬起了下巴:“难不成你还做了别的什么亏心事?”
“我为什么要亏心?”
纪枣原笑了,“当时那个站位,我要是能把你往马路上推,那真是反力学的一个奇迹了。”
“现在还不是什么话都……”
“不过我确实不想让你跟去医院。”
纪枣原打断她,望向她的眼神很宁静,“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没有必要在这里演戏故弄玄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因为导致宿嘉澍差点窒息的元凶虾滑就是你下的,在明知他过敏情况的基础上,还偷偷摸摸往锅里放过敏源,事后既不帮忙也不承认,满口的遮掩谎言,导致他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医生说,再晚一点送过去就危险了。”
她眯起眼睛,“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放心让你这个嫌疑犯送受害者去就诊?”
……
元凶。偷偷摸摸。谎言。嫌疑犯。
每一个词都直直扎在了宋曦西心里。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纪枣原说的竟然都是对的。
她知道虾滑是自己下的?
她看见了?
那为什么当时不说?
……是诈吧。
是故弄玄虚吧。
对。
纪枣原当时坐的那个位置,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
宋曦西在心底做着心理建设,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好歹她也多活了那么几年,没那么容易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给吓到。
她嘲讽地扯开嘴角:“你有病啊?是得了妄言症?你哪只眼睛看见过敏源是我放的了?随随便便污蔑人,这就是身为教师和警察女儿的教养?”
纪枣原最讨厌的争吵方式,就是扯长辈出来说事。
她淡下了眉眼。
而后在对方讥讽的表情中,偏过了头:“蔡姣,你告诉她,我们是哪只眼睛看见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陡然被这么多人注视,内向的蔡姣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她攥紧纪枣原的衣袖,声音很轻却很认真:“不仅纪枣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是……是你下的那份虾滑。后来问的时候,你还、还不承认。”
……
如果说刚刚只是疑惑和看好戏似的咿咿嗡嗡,那么现在就是一片死寂。
争风吃醋、抢占功劳这种控诉,和谋害人命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如果真像蔡姣说的那样,那宋曦西……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
“纪枣原,你这样有意思吗?”
空无一人的操场下坡,宋曦西就站在她上对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说你怎么跟个软柿子一样,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女生挑了挑眉。
“呵,藏着掖着到现在,还联合了蔡姣,不愧是纪枣原,在这种心机上,我甘拜下风。”
纪枣原忍不住笑了:“你说什么呢。”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在这里跟我装无辜?”
“没有装无辜啊。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故意忍到现在才在大家面前揭发你的吧?”
她脸色的笑意很温柔,语速也慢吞吞的,“我有必要嘛。”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其实我压根没看见虾滑是谁下的,当时就是随口说了句,没想到你这么单纯,直接就认了。”
“那蔡姣……”
“蔡姣跟我关系好啊。我问她了,不管她看没看见,都会说看见的。”
纪枣原叹息一声,“好歹我们以前也做了这么久朋友,你还没搞清楚我的行事风格吗。”
她的语气轻轻的:“真可怜噢。”
第28章 公主与玫瑰
真可怜噢。
宋曦西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她忽然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许林鹿当着无数人的面,撕碎了他们的结婚证,戳着她的鼻头大声质问她还要不要脸。
而纪枣原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
那天她穿了条特别精致的小红裙,戴了对珍珠耳环,一只手挽着她老公的胳膊,一只手拎着草莓蛋糕,姿态优雅,面容宁静。
冷眼旁观。
直到对上了她望过去的视线,才轻声开了口。
那语气是很温柔的,很和煦的。
她说:“真可怜噢。”
――和此刻一模一样。
就像一句威力极大的咒语,在她噩梦里反复出现,到现在也忘不掉。
宋曦西深吸了一口气,拳头依然攥的死紧,仿佛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她抬起头:“你说的没错,之后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她盯着对面的纪枣原,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谁要是小瞧了你纪枣原,到最后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问题,我早该明白的。”
纪枣原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次我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