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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温水烈酒 是笙 6934 2024-06-29 17:38

  裴辙弯起唇角,回身继续帮姜昀祺铺床:“昀祺不是你。”

  宋岐归百思不得其解:“车上我就想说了,怎么走哪都要你抱。这么惯真不行,以后就是妈宝——不对,兄宝,这出去怎么经历社会——”

  浴室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姜昀祺推开门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没精打采的,看了眼宋岐归,又去看裴辙,蓝眸莫名阴郁。

  短袖短裤,露出来的肌肤白得跟瓷胚似的,直直杵浴室边,身后水雾缭绕。

  宋岐归被姜昀祺盯得瘆得慌,但某种程度他也算习惯,早几年姜昀祺一直这么瞪他,见状“啧”了声,又去看裴辙:“你看看,还瞪我。我说错了?男子汉大丈夫——”

  哪想裴辙拿着浴巾走过去将人从头裹到脚,然后又抱去了床上。

  宋岐归无语了。

  姜昀祺却有些没来由的生气,裴辙要给他擦头发,他自己抢过去揉,裴辙站床边,没说什么,嘴角笑意就没下来过。

  宋岐归看不下去,上前拉裴辙:“大哥,我们出去吧?他又不是不会弄。”

  姜昀祺原本面朝裴辙盘腿坐床上,这下直接背朝两人,垂下头有一下没一下擦头发。

  裴辙对宋岐归说:“你先下去。”

  这下宋岐归也不好说什么,看了眼姜昀祺倔得不行的背影,鼻腔里快速叹口气,转身抱红酒走了。

  裴辙走到姜昀祺那面,单膝蹲姜昀祺面前,握住毛巾底下一截小下巴,没怎么用力就抬了起来:“昀祺?”

  姜昀祺顿了顿,水蓝对上笑意温柔的黑眸,张嘴:“他烦死了!每次都要管我!以前管我期末考试,让我自己写作业不要烦你!现在管我铺床单!那我晚上还要找你睡觉呢!”

  “我要告诉宋姨!”

  站门外听不大清的宋岐归还是听清了最后两个字,顿觉闯祸,脑子里迅速为明天见到自己妈打草稿。

  也许是这段时间裴辙始终无微不至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姜昀祺的依赖到达从未有过的程度。宋岐归的出现更像一种提醒,提醒姜昀祺眼下状态并不“正常”——他应该更独立点。

  姜昀祺一点都不想独立。无论生病与否,他都离不开裴辙。

  裴辙笑:“那就晚上一起睡。”

  姜昀祺抬眼,睫毛弯翘,脸颊因为气恼泛红:“那岐归哥再说怎么办?”

  裴辙说:“他不会说了。”

  姜昀祺点点头,倾身搂住裴辙颈项:“那你喝完酒记得把我抱过去。我一个人睡不好。”

  裴辙低头吻了吻姜昀祺温软肩膀:“好。”

  “不许喝太多,你会醉的。”姜昀祺缩了缩肩膀,想起药还没吃,便要推开裴辙去吃药。

  裴辙低笑,呼吸忽然慢了许多:“不会。”话音还未落,抬起头扣着姜昀祺后颈深吻下去。

  姜昀祺折腾两下压根动不了,只能乖乖挨亲。

  吃药的时候脸就红得不行,所幸吃完药效即时发作,姜昀祺很快在枕头上睡着。裴辙守了一会才出去。

  这段时间雨势太大,但外围居民区比起雨林深处,好了不少。七月底歇下一程,八月再来最后一波,九月初就能迎来明媚秋光。

  二楼延伸出的阳台对着他们来时的路。一面玻璃幕墙朝相反方向,映着中庭天井。

  裴辙过去的时候,宋岐归正巧从一楼上来,估计刚和装修队师傅谈好。

  “老营房又塌了。听说那里现在还在下雨,寻常的钢筋结构在里面太容易腐蚀,后来弄得一套砖木又抗不了虫蚁啃,刮风下雨没几天就能塌一处,这叫什么事……”

  宋岐归走到藤编躺椅上坐下,随手打开红酒塞,没管醒不醒酒的程序,先往裴辙杯子里倒了半杯,又给自己倒了。

  最近三年遂浒外围才渐渐步入常轨,但当年部署下的一系列军械营房都原封不动安置在遂浒大爆炸中心,同时严格控制人员进出,防护等级依旧很高,预计未来五六年都不会松懈边境巡防管理,毕竟过去发生的事太惨烈。

  见裴辙不说话,宋岐归继续道:“领队师傅说见过你,还知道你名字,你认识他吗?叫高镇勇。”

  裴辙摇头,喝了口红酒,过了会忽然问宋岐归:“你怎么联系到他们?”

  显然,裴辙已经看出高镇勇带的装修队不是平常装修队,应该属于军队里专业技能岗的普通职员。也就是说有编制的,大概率不会随意接这种民区整修工作。

  宋岐归语气很淡:“其实我当时自己联系了装修队,但不让进遂浒。您别看这几年宽松不少,其实外松内紧,大规模外来人员进入一律需要验身份、开审批。之后找来找去,听说有专门管民区修整的,就是他们。”

  裴辙没再说什么。

  宋岐归仰头叹了口气:“起码十年吧……我现在都记忆犹新……”

  天井夜色如墨,雨后云层缓慢游移,月亮不知道去了哪里,星子格外亮。暴雨过后过的夜幕里,寥寥几点,如同冲刷留下的月亮碎屑。

  裴辙没有喝多少,宋岐归喝了不少,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后来也沉默下来,似乎言语的分量终究抵不上时间的力量,说再多都是无用功,只能等着日复一日的时间流淌过去。可他心里也明白,无论多久,该记住的永远不会被忘记。

  “昀祺还好吗?我看他瘦了好多。是不是上学太累了?我妈说他还打比赛?”宋岐归转头看裴辙。

  裴辙坐椅子上闭目养神,片刻道:“是有点累,回家休息一阵。”

  宋岐归点点头,想起什么,对裴辙说:“我还是觉得不能太惯,这孩子得锻炼锻炼。以前也是,背单词都要人看着,数学题还要您手把手教……”

  裴辙笑了下,没说话。

  宋岐归:“我妈也是——我不是说不能疼昀祺,但疼也要有个度吧?我记得有次江州下雪,我打电话给我妈,昀祺接的电话。我问他怎么不上学,他说不想去,因为下雪了。我刚想说几句,电话就被我妈拿走——我后来还被我妈说了好几句。”

  裴辙依旧默不作声笑。

  宋岐归叭叭:“不想去上学。您听听?我小时候可不敢这么和我妈说——哪个小孩敢这么理所当然地说不想上学?嘿,他姜昀祺就敢。还真能不去上了。我后来知道,那一周昀祺都没去上学——裴长官,这事您知道吗?就三年多前,那会出院快一年了吧……”

  然而晚来的告状并无任何成效。

  裴辙转头对宋岐归说:“知道。是我让他在家玩一周雪的。”

  宋岐归:“…………”

  自此之后,宋岐归再也没有在姜昀祺教育问题上发表任何异议。

  毕竟,姜昀祺真的没人管。

  第202章 太不懂事

  也不算裴辙无底线的宠。

  遂浒从来不下雪,那是姜昀祺第一次看见雪。

  不过说到底,裴辙还是宠的。

  早先年的宠溺纵容掩盖在琐碎日常里,是另一种形式,该讲的规矩一个不落。姜昀祺多数时候听话,偶尔犯倔,但最后都会主动跑过来给裴辙服软——裴辙在原则性问题面前从来不留余地,是非黑白跟姜昀祺拎得一清二楚。

  刚出院那两年里,姜昀祺看不了这么深,他只觉得裴辙凶,他又没办法,只要他不承认错误,裴辙就会一直凶下去。

  那时候,姜昀祺常常感觉心累。于是每次服软都忍不住哭。

  姜昀祺也不是真的想哭,当然也不是娇气——娇气纯属这两年被裴辙无底线纵容惯出来的——姜昀祺后来才明白自己当时那种情绪,可以名之为“委屈”。

  他可太委屈了。裴辙真的凶。

  姜昀祺至今记得自己假装咳嗽骗裴辙从老师那里出来。出来后的裴辙脸色跟阎王似的,姜昀祺吓得都不会说话。

  回去时候,姜昀祺坐副驾,恨不得自己变成小老鼠,总之体积越小越好。最好让裴辙看不见自己。但裴辙存在感太强,明明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但姜昀祺始终觉得裴辙一直注意自己,等自己承认错误。到家的时候,不知为何姜昀祺居然生出能与裴辙一较高下的幻觉——

  姜昀祺倔着不下车,抱书包笔直坐着。裴辙下车走到他那里打开车门,不说话,用那种严厉至极的神色注视姜昀祺,对姜昀祺的幼稚较劲视若无睹。

  姜昀祺终究没办法变成小老鼠,也总不能一直坐车里,况且他也饿了。姜昀祺只得乖乖下车跟裴辙回家。

  其实那会的矛盾大都围绕教育问题。不想学习、不想写作业、不想交所谓的“朋友”,这些几乎占了姜昀祺惹裴辙生气的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十,就连两人自己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产生暂时无法调和的矛盾。

  有时候就因为早上上学前的一杯奶。

  姜昀祺就是不想喝,而这个也许可以追溯到昨晚裴辙帮他签字时皱的一下眉——所以姜昀祺不想喝奶。

  姜昀祺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惹裴辙生气,结果还是自己遭殃。

  裴辙会沉声告诫他:“再闹脾气,就不要去上了。”

  姜昀祺不说话,心里吓呆了,一杯奶就不让他上学。姜昀祺搞不懂。但他脸上沉静得不得了,是很能唬人的。

  唯独唬不了裴辙。

  裴辙面无表情凝视他,眉宇凌厉,深眸跟黑潭似的,虽说没有直接情绪显露,但姜昀祺就是害怕。

  结果以姜昀祺不情不愿喝完一杯奶最后上学迟到被罚站教室门口告终——那段时间姜昀祺总觉得班里每个老师都是裴辙的卧底。

  这种事后面越来越少。

  因为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做让他满意的事,在他面前再也冷酷不了。

  裴辙不知道。

  18岁的姜昀祺、19岁的姜昀祺,甚至20岁的姜昀祺,构成元素里,似乎总有那百分之五十是裴辙理解不了的。

  比如,每次新学期下发新的作业本习题册,姜昀祺每一本封面上的班级和名字都要裴辙帮忙写。

  每一本。

  九月一号是裴辙签姜昀祺日。

  高三下发的本子数量达到高峰,裴辙不得不分出两天时间来写。

  写到最后,裴辙望着“姜昀祺”三个字,忽然庆幸当时没有听闻措意见,取笔画数更多的“麒”。

  姜昀祺不知道裴辙想什么,他小心翼翼望着裴辙微不可见的嘴角弧度,又去看没写完的“祺”,不明白其中的玄学。

  其实多数时候,他都看不懂裴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之间隔着年岁和经历,后来,又隔着暗恋。

  好在一切都已明了。

  如果现在姜昀祺无端闹脾气,裴辙肯定不会凶他,办法多得是。

  夜幕辽远,雨后青墨底色澄澈明净。云层早就散开,星辰越发夺目。

  宋岐归喝多了,这两天为了赶回来照顾宋姨,工作上的事通宵赶着安排,这会鼾声阵阵,看上去疲惫,又有股懈劲的畅意。

  几近凌晨,裴辙带宋岐归回三楼卧室,然后去了姜昀祺房间。

  门刚开一条缝,室内情形还模糊不清的时候,不知为何,心脏下意识紧缩,裴辙打开门。

  过道朦胧光线一路漫延至床沿,被单平铺,床上没有人。

  黑眸骤凛,裴辙抬手直接开灯。

  “啪”的一声细响,房间亮如白昼。

  陈设和裴辙离开时一样,被单有些凌乱,看得出有人睡过,只是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裴辙目光一一掠过室内,回头看了眼身后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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