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样,温华越来气。
闻靳深却没有表现出在意,表情淡得如水,竭力控制后的声线四平八稳:“我听见了。”
然后,很快他又接了句:“但我没关系。”
啪——!
响亮的耳光准确无误地打在闻靳深脸上。
那是一记相当相当相当重的耳光。
打得时盏略一挑眉。
四指红痕浮在男人英俊冷白的脸庞上,左边眼尾被温华的长指甲刮出一处两厘米左右的伤口,渗出两颗血珠。
他被打得偏了脸,正对着病床,正对着时盏。
那是温华第一次动手打闻靳深。
为一个叫时盏的女人。
周遭下沉。
空气安静。
时盏不紧不慢地将水杯搁回原处,玻璃杯底磕在桌面发出“嘚”地一声轻响,动作从容,落在闻靳深脸上的目光,写尽冷漠。
恰巧,闻靳深抬睫,与她目光对上。
时盏靠在床头,不言一字。
他就那么看着她,半边脸都高高肿了起来。
令闻靳深崩溃的,不是温华的那一巴掌,而是时盏眼里的波澜不惊,里面没有一丝对他的心疼,或者是......怜悯。
别说心疼怜悯,就连同情也没有。
她就像个活生生的ai,五脏俱全,独独没有感情,只是看着他,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那一刻,闻靳深才真的明白,他真的把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弄丢了。
温华怒意横生的声音打破所有的沉默。
“靳深!”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了男人一声,“你别忘记,你是闻家独苗,放在古代你就是太子!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像个窝囊废,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你走出去,顶着“闻”这个姓,谁不敬让你三分呐?......你自个儿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在谁面前受过半点的气?现在居然被一个女人骂作一条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不要尊严,闻家还要!”
......
温华出了名的对事不对人,哪怕肚子里出来的亲儿子不如她意,那下的手同样狠。
有人天生就狠心,温华正好是这种狠心的人。
闻靳深沉默听训,脸颊火辣辣地痛。
看着这样的他,时盏想起柳家墨说过,说闻靳深是远近闻名的孝子,长辈说的话向来遵循,尤其是十分听闻老爷子的话。
这一日。
他为她忤逆温华挨巴掌。
......却没得到她半分怜惜。
闻靳深身高直逼一米九,站在谁面前都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温华作为他的母亲,哪怕矮上一整个头也不受这种压迫感的影响。
打了儿子一巴掌的温华,也不会像电视剧里的母亲那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的动机,再矫情地问一句自己“我怎么会动手打了你呢”。
温华动机明显,全写在脸上,仿佛在说:打你就是打你,希望你及时清醒。
然后,时盏就听见温华问了句:“靳深,你清醒过来没有?要是还没有,我不介意再打你几巴掌让你好生清醒清醒。”
闻靳深不语,目光依旧定定看着时盏。
时盏也没挪开视线,平静对视。
温华又提高音量:“问你清醒没有!”
时盏笑了一下,唇角讥诮。
闻靳深看着她的那抹笑容,几乎是一字一停顿地回答温华一句。
“清醒不过来了。”
啪——!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甩在闻靳深另一边的右脸上。
温华的心非常狠。
下手极辣。
“清醒没有?”
“没有。”
啪——!
再一巴掌。
“现在呢?还是不清醒?”
“我说了,清醒不了。”
啪——!
再一巴掌。
一下比一下重,一声比一声响。
温华打得手心传来火辣麻痹的痛感,但面前的闻靳深双颊指痕明显,眸色清寒坚定,他不肯,就是不肯软口说一句“清醒了”。
好陌生,温华真的觉得眼前的儿子相当陌生。
那个凡事都会淡淡说好的儿子去哪里了?
被怪物吃掉了吗。
闻靳深随手扯过一张抽纸,揩着眼角的血痕:“妈,希望你以后都这样。”
温华没明白:“什么意思?”
闻靳深垂下手,将纸抟作一团握在掌心,平静地淡声道:“以后都这样,只为难我。”顿了顿,补了句,“别为难盏盏。”
无疑,这将引起温华的滔天怒火,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表明态度。
闻靳深要证明给时盏看,什么狗屁不合适,只要他想和她在一起,那就没人能拦住她。温华拦不住,爷爷也拦不住,整个闻家人都拦不住他。
因为,他想要她,想得不得了。
时盏貌似对他这份证明不太感兴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于是温华看见后更生气了。
见闻靳深油盐不进,温华索性将矛头重新指向她:“你是给靳深惯了什么迷魂汤,要知道他长到现在从没对我说过一个不字,我看你真是狐狸精转世变成了个人!”
“狐狸精?”时盏重复这三个字,脸上笑容加深,“谢谢夸奖哦~”
温华:?
她就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小姑娘。
“你真的不简单阿。”温华拍手给她鼓掌,“换作别的姑娘,早就哭着跟我求饶认错了,你还笑得出来,杀人犯的女儿果然不一样阿!”
闻靳深将纸团掷进垃圾篓里,“妈,你别说她,你有情绪对我发——”
时盏抬手示意他闭嘴。
“你出去,我跟你妈单独聊聊。”
闻靳深自然不肯,俊眉轻蹙:“不行。”
时盏态度强硬:“出去。”
闻靳深:“盏盏,你——”
时盏再次打断:“我让你出去。”
在闻靳深再次准备拒绝的时候,时盏声线斜刺里地拔高:“出去!”
温华都怔了一下。
说实话,闻靳深活到现在,所有以前没受过的委屈和羞辱,没看过的脸色,全在今日这间病房里,尝尽了。
拜她所赐,心里果然难受得要人命。
闻靳深还是不放心,对时盏轻声说:“我就在门口,随时喊我。”
这句给温华气得不行:“她这么不简单一人,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真有意思!”
闻靳深没理会温华的冷嘲热讽,长腿径直越过离开。
他的身形消失,整个病房气氛愈发紧张。
温华正欲开口,时盏抢先出声:“等等,阿姨。”
她挺直脊背,下巴微抬,骄傲且慵懒地道:“您刚刚也说了不少,还有想说的也先憋着吧,毕竟轮也该轮到我说了。”
温华没料到会被打断,组织好的话全部碎在喉咙。
这小姑娘真的不简单,一直在给她下马威。
第71章 九万70 是被迫,还是自愿。
chapter70
四目相对。
相较起来, 时盏比温华看上去要平静得多。她争取到话语的主动权,但是却一点也不急躁,慢吞吞地喝了口水,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时盏从容地搁下水杯。
内心有一只黑色的怪物在不停地嘶吼。
怪物在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