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光被神女带走,安排在一间便殿,她感觉很累,躺上床瞬间睡着,等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这次又换了另一个陌生的神女,不是昨天那个,她给霓光准备了大浴桶沐浴,好几个侍女把她围起来搓搓洗洗,弄得霓光好生别扭。
这具人身她自己都没看习惯呢,何况还光着。
“你们出去,我自己洗。”她半张小脸都泡在水里,脸蛋红扑扑的。
为首那个大侍女讲话温温柔柔地:“夫人,让我们伺候您吧,否则我们会受到惩罚的。”
啊,是这样啊……
那算了,都是香香的漂亮小姐姐,挨罚就不好了,霓光自行脑补了一些酷刑的画面,只好忍着别扭让她们洗。
这对她来说倒不亚于一套酷刑。
――之所以说一套,是因为接下来还有其他流程。
她们给霓光穿上层层叠叠的漂亮衣衫,内衬雪白,配上一条烟霞色轻纱长裙,就连腰带上都点缀着一颗颗精致的南珠,将人偶般的少女簇拥到梳妆镜前。
描眉点唇,戴上最昂贵的珠钗,明亮璀璨,一看就是好东西。
“小姐姐,这些东西该不会很值钱吧?”霓光歪着头,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珠翠,听它们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很是好听。
“对的夫人,您戴的这只钗环价值五万上品灵石呢。”
霓光吓得连忙缩回手。
原来在神界时,好东西她见过不少,光她的洞府里就有好些,堆得用不下就随手送给一些小仙子小灵兽。
可是,邪神他不是很穷吗?
哪儿来的钱搞这些!
她猜想,邪神扣扣搜搜的,屋里都不舍得点灯,竟舍得给她用这样的好东西,不知是他攒了多久的私房钱。
霓光眼中满溢着开心。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她腰都快坐断了,总算结束。
女神官就等在门口。
她相比侍女们就显得严肃多了,不苟言笑,见她出来,就上下将她扫描一遍,隐约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招来一朵灵云:“请夫人跟我走吧。”
她让霓光想到最开始的小秋潼,也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认识秋潼吗?她人呢?”
“秋潼神官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属下也不清楚。”她的语气一板一眼。
霓光知道从她口里问不出什么,别说她可能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她乘上云朵,脚下是软绵绵的一片,缓缓从空中掠过,她好奇地四下打量,看见阴暗天空下庄严古朴的一座座宫殿,建立在高低起伏的山峦间,原来邪神住的地盘这么大。
这是霓光第一次完整地俯瞰邪神宫殿。
地方虽大,却不见小桥流水飞舟仙鹤之类的精巧之物,这倒也正常,毕竟邪神是个没什么人供奉的可怜神,还要养着这么些神官侍女,管着偌大一个魔城,他不抠门谁抠门?
渐渐地,霓光开始发觉不对。
“这好像不是去魔城的路。”她疑惑地看向女神官。
神官回答:“的确不是,夫人以后不必再去看守魔城,现下是带您去见符陆大人。”
符陆大人?
不就是那个龟公公?
霓光想起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心里开始打鼓,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老头子很不喜欢她。
叫她过去准没好事。
霓光寻思着现在跳云逃跑的概率有多大,却已经到地方了,女神官随她一起降落在殿前,拉开门请她进去。
“是这样的,我有点尿急。”霓光捂着肚子,做出万分痛苦的表情。
女神官面无表情:“夫人莫说笑,您捂的是胃,何况您玉体天成修为不凡,早已辟谷。”
霓光被噎了一下:“我说错了,我其实是饿了。”
就算辟谷了也可以吃东西的。
女神官当即掏出一瓶辟谷丹:“给,这些够夫人吃一个月了。”
要命了。
隔着瓶盖都能闻见一股隔夜的臭鱼虾味。
万恶之源。
她曾经逼着不安分的邪魔吃这玩意儿,可怜的小东西当即吃得口吐白沫不省魔事。
不得已,霓光在辟谷丹的恐吓下,只好乖乖走进殿内。
只见到符陆一人。
“龟……”
霓光刚要跟他礼貌打招呼,符陆早有防备,皱着眉打断她:“既然你已是邪神夫人,就该懂得做夫人的规矩,首先这称呼就要改。”
“称呼?”
“没错,不得再像从前那样咋咋呼呼没规矩,你可以叫我符陆,或者符长老,”他老眼斜睨着她,“听懂了吗?”
霓光疑惑地抓了抓脸。
“怎么你不喜欢我叫你龟公公吗?”她觉得这个称呼比较符合形象。
“不可以!”
既然不喜欢,那她改口也无所谓,“好吧符长老,邪神也是这么叫你的吗?”
符陆轻咳一声:“本长老是邪神一族的家仆,邪神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还有,你已经是邪神的道侣,应该称呼他夫君。”
霓光觉得这称呼颇为奇怪,她不太喜欢。
于是她举手,十分实诚地问:“我可以叫他小龙吗,他喜欢我这么叫。”
符陆心思一沉,眼里多了几分惊诧。
没想到,霓光剑竟然已经知道邪神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邪神告诉她的?
一定是这样。
符陆暗自思忖,昨天在血渊密林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个大概,可邪神为什么偏偏带她进血渊密林呢?要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就连他也只进去过一次。
他家少主隐忍至今,不可能轻易连身世秘密都交代出去,很可能是霓光剑拿结契来跟他交换条件。
“当然不行,”符陆顿了顿,决定从头开始好好教她规矩,“邪神大人有名字,他叫夙息,你应该记住这个名字。”
“酥、西?”少女茫然地摇摇头,舔了舔嘴唇,“像是糕点的名字,好奇怪哦,对了你有吃的吗?不要辟谷丹。”
活了几千年的老龟眉头一挑,忍住想发火的冲动。
这是夫人,不能吼不能骂。
也不能打,因为他打不过。
少主这是给他请回了个小祖宗哟!
“胡说八道!夙息,夙宵的夙,瞬息的息,这回知道了吧?”
“还是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字。”霓光是个实诚剑,从来都不以半个文盲为耻。
认字比她多的,未必打得赢她,认那么多字也领悟不了高深的剑法奥秘,有什么用?
符陆颇为无语。
他也懒得废话,他手指一动,矮案上出现了笔墨纸砚,符陆拿起笔,神态恭谨,站起身在纸上一笔一画写出两个字。
“过来看。”
霓光好奇地凑过去,看清纸上的字。
“噢,原来是这两个字,我认得的!”她高兴地咧开嘴,笑出尖巧的小虎牙。
符陆想到昨天,她嘴边沾着少主神血的样子。
在他看来,此女心性不定,真假难辨,尽管生得一副好模样,神态举止尽显娇憨天真,可他是见过她杀邪魔的样子。
那一日透过水灵镜,看见她从容地穿梭各处斩杀邪魔,面不改色。
如今知晓霓光剑的身份,她剑魂受损,那样惊人的攻势不过是她十之一二的力量。
这样一把神剑,若只向往杀戮和征伐,不加束缚,便会成为凶剑。
这两种力量的边界从来都是混沌模糊的。
符陆不是什么得道高僧,不懂如何引人向善,可要让人开悟心性,练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尤其是她这种没耐心,又暴脾气的性格。
“写这两个字我看看。”符陆吩咐。
霓光“哦”了一声,用抓鸡腿的手势抓起笔,唰唰几下,两个四肢分家,各有个想法的字落于纸上。
符陆:“……”
霓光腼腆一笑:“如何?”
“再练好字之前不许再糟蹋少主的名字!”符陆大吼一声,差点震聋她耳朵。
-
霓光开始被迫练习“忍”字。
练废了无数张纸。
整整三天时间。
她早上天刚擦亮就被神官带去见符陆,夜深了再被送回来,除了练字,就是练字,她已经快不认得忍这个字了。
却深刻明白了这个字的深刻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