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川看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个群发的回复,是顾珩北邀请他参加生日会。
丰泽楼纪寒川喃喃地念着,打开搜索引擎,找到那家饭店的地址,记住乘车路线,然后他站起身抻了下腰,点开电脑桌面上一个缩小化的编译器,随手按下enter键,进行最后的试测。
这是他半个月废寝忘食的成果。
徐进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敲他的门。
你们屋就你一个在啊?徐进抱着一个不锈钢碗,里面放着块方便面饼,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外,问纪寒川,你这还有热水没?我去,我睡了一天,壶里水都冷了,现在想泡碗面都没水了!
这个小长假元旦连着周末,有很多人都离校了,纪寒川的宿舍里只留守了他一个,他在楼里落锁前去水房打了两壶水,正好够用。
你就只吃面啊,纪寒川说,我这里有卤蛋和火腿,你要不要?
徐进欣喜若狂:要要要!
纪寒川把徐进让进屋,给他拿了两颗蛋和一根火腿:够吗?
够了够了,纪寒川你太够意思了!诶你吃了吗?我那还有面。
我吃过了。
徐进把卤蛋和火腿都拆了扔进方便面碗里,纪寒川给他碗里倒热水,拿了本4k大的书盖在碗上,徐进随手就把面碗放在纪寒川的桌上。
纪寒川倚在对面铺位的李楚的衣柜门上,陪徐进聊了会天。
徐进搓着手:我们屋也就剩我一个在,咱们楼层好像都走差不多了吧?妈的,学校也太抠门了,这几天宿舍里居然不给暖气,靠!我们留下来的不是人啊?
纪寒川笑笑:图书馆和部分自习室都供暖,你要是怕冷,就去那儿。
我本来真是打算拎着笔记本去图书馆通宵的,这不睡过了嘛!徐进随意暼了眼纪寒川的电脑,霎时头皮一炸,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
纪寒川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一颗硕大狰狞的骷髅头!
那颗骷髅头还是不断旋转的!
骷髅头里红色的血管青色的神经,每一根线条都带来怵目惊心的视觉效果,徐进猝不及防,被吓得弹开三尺。
悲剧也在那一刻发生了。
因为弹开的动作太大,徐进一手打翻了自己的那碗方便面,滚烫热|辣的汤汁全都翻在纪寒川的书桌上,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纪寒川放在桌上的手机!
纪寒川脸色大变,徐进也差点哭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都扑过去,纪寒川先抢救手机,徐进夺过键盘,然后他们疯狂抽纸巾。
一阵手忙脚乱地擦擦擦。
键盘没事,手机直接黑屏了。
这这手机徐进咽着唾沫,声音都直打飘,好贵的吧?
纪寒川也心疼极了,紧紧地拧着眉。
东西名贵不说,这是顾珩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崭新漂亮的一只交到他手里,才小半个月,就毁了。
纪寒川把手机上的脏东西都擦拭干净了,但是无论怎么按开机键,手机就是不亮。
纪寒川紧抿着嘴唇,心里闷闷地难过,一时间竟觉得很对不起顾珩北,今天还是顾珩北的生日呢,他把人家送的礼物给毁了。
徐进愧疚地说:我来赔我来赔,你多少钱买的?
纪寒川摇了摇头,这不是赔钱的事,这是顾珩北送他的生日礼物。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纪寒川说:我明天先去找人修修看,希望能修好。
对对对,去华强北修,我跟你一块去,那里别说手机,就是航空发动机都能给咱修好了!
纪寒川笑了下:扯吧你就。
徐进很是过意不去,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的。
行了,现在急也没用,明天再说了,你那还有面没?重新泡一碗吧,纪寒川说,想让徐进减轻点内疚,要是有多的,给我也来一份,这味道闻得,我都想吃了。
有有有,我批了一箱呢!
第二天纪寒川和徐进一早就去找地方修手机,当时这款手机还没有在国内发售,但是神通广大的华强北师傅还是拍着胸脯保证能修好,只是要纪寒川隔天再去取。
纪寒川心口悬了一夜的巨石终于落地,他把手机放在店里,顺便和徐进在街区附近的cbd逛了逛。
路过一家鞋店的时候纪寒川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你要买鞋吗?徐进仰头看那家店的招牌,这里都卖的皮鞋啊。学生穿皮鞋的场合不多,平日里跑跑跳跳的大家都是穿球鞋。
纪寒川脸颊有点发红,他用手背抵住鼻尖和嘴唇,修长的眼睫毛垂敛得像把小扇子,那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个十分害羞的姿势,店里的营业员看到他眼睛直发光,连徐进都乐了。
你买个鞋怎么还害羞啊哈哈哈!
纪寒川当然不是因为买鞋而害羞,而是他今天要穿着顾珩北送他的那套衣服去参加生日会,纪寒川虽然是个土包子,也知道那种衣服是不能用球鞋来配的。
之前他也没觉得顾珩北的生日他穿得从头到脚一身新,光鲜亮丽地去饭店有什么不对,却在这个时刻莫名觉出有点不好意思。
同一时间里顾珩北也在家里忙到脚打后脑勺,这天毕竟是他的生日,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大多都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
顾珩北的母亲几年前因为脑癌去世了,但他也没有跟母家的人疏远,尤其是他两个小姨,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一样,顾航远公务繁忙,当然没时间给儿子庆祝生日,所以俩小姨一早就过来,里里外外帮忙照应。
午饭是在家里准备的,顾进南从榕庄调了几个大厨过来,顾珩北被他小姨领着在自家宅子里到处转,见人就叫。
北北啊,今天就是大人啦,三舅奶奶拉着顾珩北的手,年迈的脸布满皱纹,沧桑的眼底隐有泪花,你妈妈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今天这个日子不要讲这些了,四姨姥姥不满地瞥了三舅奶奶,把顾珩北扯过去摸摸脸蛋,满脸堆笑,北北长大了哦,再过两年啊,都能娶媳妇喽!
顾珩北强忍住扭过头的冲动,脸都要笑僵了。
饶是顾珩北记性再好,满屋的老太太他也不能认全,好容易挨个招呼完,他终于能坐到沙发上喘口气。
顾进南也坐在沙发上正在讲电话,一看到宝贝弟弟过来了,马上挨过去,把手机挂到顾进南耳边:你自己来听,他们给你报菜单。
顾珩北听着,不停点头,一心二用地还摸出自己手机。
晚上两场饭局虽然有一场是乌龙该来不该来的人都给了顾珩北确切回复,只有纪寒川连个信息都没发,顾珩北早上打过一个电话,纪寒川是关机的,一直到现在还是关机,他宿舍的电话也没人接。
这小子晚上不会不来吧?
昨晚那个短信不会是他早就定时好到点发送的吧?
他把我的生日忘记了吧?
宿舍也没人,是不在学校了?出去度假了?还是跟他哥过节去了?
顾珩北心不在焉,又隐隐冒火。
纪寒川小半个月音讯全无,临到凌晨发了条信息,之后又杳无声息,顾珩北还没被人这么吊过,吊得他七上八下。
年纪不大,套路不少。
顾珩北低低爆了句粗口。
四少,电话那头的榕庄经理战战兢兢,您还有什么不满意,我这立马改
没有,挺好,我同学都不挑剔的,有吃有喝就行,就是你们到时候别当我同学面叫我四少,不自在。
好的好的,那您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哥,你还要听不?
顾珩北把手机递还给顾进南,顾进南直着嗓门:
晚上都给我打起精神,我家老四的生日,谁敢给他丢脸谁就给老子滚蛋!
要说顾珩北身边还真有个怪圈,顾进南和索林这一号,是京都里排得上名的魔物,偏偏这几个只对顾珩北千依百顺,就跟前世欠了他债似地供着捧着。
顾珩北脸色不太好看,懒懒地靠着沙发椅背,手指不停点着扶手,烦躁。
怎么了四儿?顾进南立刻察觉了,哥看你不太有精神啊,昨晚是不是睡太晚了?还有俩钟头才开饭呢,你上去再睡会去。
没有,顾珩北捏了捏额角,就觉得他们有点吵诶哥,你最近是不是在投资游戏,还搞了个比赛啊?
我不大清楚啊,顾进南说,你怎么知道?
顾进南名下有很多公司,哪个小公司进行些什么业务他真的不可能面面俱问。
顾珩北撇了撇嘴,上次听说纪寒川参加比赛的游戏被强卖后他就查了下,没想到最后才发现那家游戏公司是顾进南名下的,当下一通数落:
你那公司不太正规,既然是办比赛,就弄公平点,内定完找人陪跑也就算了,看上人项目还抢了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虽然纪寒川是个小没良心的,顾珩北还是要把该他的给他争过来,我也不说那比赛了,那么好一游戏两万块就给人买断,活抢啊?小孩儿做那东西多不容易呢!丢份不丢份?
顾进南眨巴眨巴眼睛,好容易听明白了,他不知道他手下哪个公司抢了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被抢的是顾珩北认识的人,他宝贝弟弟这是找他讨说法呢!
顾进南大腿一拍:你别急,哥现在就去查,谁抢了你你什么人?
顾珩北眼眸闪了下:同学。
跟你关系挺好?
忒好。
顾进南立刻表态:谁抢你同学的东西,我让他十倍吐出来!
顾珩北一直瓜耷着的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那也不至于,版权值多少钱,照市价给,别坑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那破公司是我哥的呢!
顾珩北在两场饭局之间留足了三个小时,第一场虽然是个意外,但既然通知了人,就得把客待好了,顾珩北提前二十分钟到了丰泽楼,预定好的二楼五十人小厅都快坐满了。
这群人员的成分非常复杂,来自三教九流,把他们按桌分配真是费了顾珩北不少脑筋,有些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今天是顾珩北生日。
但既然是顾珩北的生日,却不见他的家人作陪,尤其有些人是奔着顾家其他人来的,未免失望,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饭局也心里有了数。
顾珩北把gay群里的人单独安排到三楼,就是那老板让出来的主包厢。
群里来的人不多,只有七八个,大都提前就知会好,只是没想到多了个不速之客。
顾珩北看着闫森,眼皮抽筋似地跳。
闫森穿着一身黑色镶金的大衣,赫然就是顾珩北买下来送给纪寒川的那套!
也不知这家伙安的什么心,居然穿着这身过来了!
珩北,听说你今天在丰泽楼请咱们群的人吃饭,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闫森笑语晏晏的,他的号码早不在顾珩北的手机里,是从群里其他人那儿知道消息的。
来者是客,顾珩北淡笑了笑:不介意,他随手指了个服务生,带这位先生去三楼。
闫森也不是空手来的,他递上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然后跟着服务生去往包厢。
主包厢里的人全是京都高校的学生,因为都是gay才互相认识,以前聚会的时候大家能感觉到顾珩北家里条件不错,但是没想到能这么不错。
有人特意去二楼小厅里打听了,回来跟其他人一说,众人的屁股都有些坐不住。
当中最坐不住的就是郭询了,因为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和顾珩北交往过的人。
郭子,后悔不?同伴调侃道,你可是错过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啊!
服务生推门的时候闫森正听到这一句。
什么太子妃啊?闫森笑着走进来,寻了个空位坐下,在聊什么呢你们?
郭询原本涨红了脸,看到闫森后大眼一瞪,然后鼓起了嘴。
郭询和顾珩北相处的时候其实关系还不错,他们分手得虽然突然,但彼此没伤到和气,毕竟时间短感情不深,郭询又有些大大咧咧,所以即使分手后顾珩北也没有删去他的电话,两人还正常联系。
但是后来顾珩北跟闫森在一起,闫森在群里可劲地秀,还夹枪带棒挤兑郭询,就弄得郭询很不高兴了。
昨晚收到邀请短信的时候郭询还问了顾珩北闫森会不会来,顾珩北回复了不会后郭询才愿意过来的,哪知道冤家路窄。
包厢里的其他人见到闫森表情就更精彩了,大家挤眉弄眼,颇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闫森又问了一遍他们在聊什么,于是边上的人把刚才的话题给闫森复述了遍,闫森听完,一张脸都变成了调色盘。
郭询变脸是因为太震惊,没想到顾珩北家世那么牛逼,太牛逼了,这屋里谁知道的时候没震惊,闫森变脸得就很复杂了。
他不光震惊,他还懊悔,毁断了肠子。
闫森跟顾珩北分手的那根导|火|索非常明显,当时他心气儿摆得很高,他觉得顾珩北心里有一人,没劲透了,所以顾珩北要分的时候他也就分了,而且因为拿到了时星娱乐的a签也没觉得自己多亏,有了时星力捧以后什么人物搭不上啊。
但也因为签上了时星,闫森知道顾珩北背景肯定非同一般,他本来也没想再怎样,只是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顾珩北生日他得了消息便不请自来,谁能知道顾珩北那句我跟顾擎没什么关系,跟顾卫国和顾航远倒是很熟竟然是真的!
闫森觉得冤屈死了。
他要是早知道顾珩北是顾家的人,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吃那点醋。
只要他把顾珩北哄得好好的,那他跟顾珩北很大概率现在还在一起。
服务生开始进来上菜,一道一道的极品佳肴闫森吃得食不知味,尤其是看到郭询他就更憋闷。